第十卷 四國大戰 第385章 第一威脅

九月的長安已經有了一絲秋天肅殺之氣,落葉在風中飄舞翻飛,空氣中已經略略有了一絲涼意。

長安西市的生意依然火爆,隨著年末臨近,大宗商品的交易日趨活躍,糧食、布匹、茶葉、綢緞,每天都有大量的貨物進出,滿載著貨物的馬車轔轔不斷地在西市大街上穿梭,一隊隊西域來的駱駝隊滿載著對財富的渴望走進了西域大門。

許多胡人拿著安西節度衙門開出的飛錢走進了剛剛改名為「安西櫃坊」的聚海行櫃坊里,從這裡兌換了大量的安西銀餅,直接走進西市,安西銀餅已經漸漸成為和開元通寶同等重要的大唐貨幣。

這天上午,西市絹行外的大街上遠遠走來一群人,他們大部分是侍衛模樣的壯漢,護衛著兩名男子,年長的男子約四十七八歲,皮膚白皙,雙眼眼睛細長,穿著一身淡紅色的緞袍,腰間系一條玉帶,頭戴烏紗帽,而年輕一點的男子打扮也差不多,穿著一件紫色的錦袍,腰系玉帶,頭戴烏紗,但他的玉帶上卻掛了一隻紫金魚袋,正是這隻紫金魚袋讓不少有見識的人對年輕男子刮目相看,他是誰?

年輕男子雖然不到三十歲,但他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氣度和威嚴。

「父親,就這一家吧!」

他們停在一家大店前,店鋪前的旗幡上用黑絲線綉著「裴記」兩個大字,這是一家彩帛綢緞行,在西市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店,有傳言說這家綢緞店和裴家有點關係,但裴家卻絕不承認,裴家子弟怎麼可能去做販營商賣的事情。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背著手昂然走上了店鋪,店鋪門不大,台階卻頗高,這裡從來不做零賣散販的小生意,因此客人並不多,但隨便來一個人都是幾百幾千匹的買賣。

父子倆走進了綢緞店,前後有侍衛開道,一名準備迎上來的夥計卻侍衛一把推開,力道大得出奇,險些沒有摔個跟斗,夥計獃獃地站在一旁發愣,這是什麼人啊!竟然如此霸道。

夥計當然不知道,知道了要嚇死他,年長的中年男子正是被冊封為太上皇的雍王李亨,而年輕男子自然就是大唐皇帝李豫了,李豫是微服私訪,私訪的原因是李亨要向兒子證明一件鐵的事實。

這時,綢緞莊的大掌柜得到消息迎了出來,他顯然是見過世面,一眼便瞥見了李豫腰間系的那個紫金魚袋,他連忙躬身行禮,「小店掌柜裴中貴歡迎貴客光臨。」

「找一間乾淨幽靜的上房,我家主人要和你們談談生意。」

「有!有!請隨我去貴客室。」

大掌柜連忙將父子倆請進了貴客房,房間裡布置優雅,牆上掛著一幅紅梅傲雪圖,筆力遒勁,看得出是名家手筆,房間正中是一架紫檀木架的白玉屏風,用整塊東海白玉雕成,溫潤細膩,無一絲瑕疵,就這塊整玉,至少價值萬貫以上。

「兩位貴客請坐!」

大掌柜摸不清父子倆的底細,不敢怠慢,請他們坐下,又命侍女給他們上了極品蒙頂茶,這才笑道:「不知兩位貴客登門是……」

李豫端著茶杯,打量著身後的這架白玉屏風,他是堂堂帝王,當然不是由他來談生意,旁邊李亨道:「是這樣,我們打算買一萬匹上絹,想來問問價錢。」

「價錢都差不多,一般是每匹一貫五百文。」

「一貫四百文?」李豫吃了一驚,連忙道:「我記得前年才七百文,怎麼兩年就翻了一倍多。」

大掌柜瞅了李豫半晌,他忽然意識到,這個人不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怎麼會不知道市價行情,恐怕來人身份不簡單,他心中更加惶恐,不敢嘲笑他們的無知,便道:「主要是從去年朝廷推行銀錢後,導致物價暴漲,斗米已經到了一百五十文,推行銀錢之錢,可是只須七十文,和絹的行情一樣。」

李豫沉默了,其實他也多少也知道一點這件事,自從皇祖父去年推行銀錢後,又不加控制,先後准許二十幾人鑄錢,結果大量劣銀錢上市,導致各種物品的價格上漲,但他卻沒有想到漲到這個地步。

李亨卻不奇怪,他心裡很清楚,又不露聲色問道:「我們買一萬匹卷,不知你們收什麼錢幣。」

說到錢幣,大掌柜立刻本能地緊張起來,他急忙道:「銀錢我們不收。」

「為什麼,朝廷不是明文規定,銀錢和銅錢並用嗎?一文銀錢值一百文銅錢,我們打算付你銀錢。」

儘管掌柜意識到這兩個人身份不一般,但在切身利益上,他卻絲毫不讓步,「兩位爺,銀錢不收,這已是行規,你們可以去櫃坊兌換成銅錢,或者安西銀餅,除這兩者之外,任何錢我們都不收,或者你們直接付金銀。」

「既然銀錢不收,那為什麼安西銀餅你們卻收,這是為什麼?」

這才是他們二人來的真正目的,李亨要告訴兒子,李慶安對大唐的貨幣已經控制到了什麼程度,李豫也坐直了身體,表現出他對這件事的重視。

大掌柜有些為難,他遲疑一下,才道:「這應該是大唐人人皆知的事實,不管長安還是揚州、成都,所有店鋪都只認安西銀餅,西域人叫安西銀元,其實都一樣,比開元通寶還要硬氣,我這樣給你們說吧!如果你們用銅錢來買絹,還是一貫五百文,可如果你們用安西銀元來買,那隻要一貫三百文,這是行價。」

李豫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他剋制住心中惱怒又問道:「難道沒有造假嗎?」

大掌柜從懷中摸出一枚安西銀元,放在桌上,推給了李豫,笑道:「安西銀元的最大特點就是造不了假,這可是十足的銀子,一枚銀元足重一兩,我特地稱過一百枚,沒有偏差,我可以演示給客人看一看。」

他拾起銀元,用兩根指頭夾住,在邊緣上猛地一吹,放在李豫耳畔,只聽見一陣嗡嗡的金屬聲響。

「聽見沒有,這就是安西銀元的標誌,任何人做不了假,能做假的話,也沒有意義了。」

李豫接過銀元仔細看了看,打造得非常精細,沒有輪廓劃手,正面題寫著安西銀餅四個字,他認出這四個字似乎是出自李慶安的手筆,背面是一幅沙漠駱旅途。

「你能肯定它比銅錢更管用嗎?」

「是!」大掌柜毫不猶豫地道:「官銀價是一貫一兩,但安西銀元卻是一貫三百文一枚,因為官銀也有假,但安西銀元卻假不了,而且它攜帶方便,再過幾年,等安西銀元大量進入中原,我估計銅錢只能用做小買賣了,做大買賣沒人會收銅錢。」

聽到這句話,李豫的臉上勃然變色,他重重哼了一聲,站了起來。

……

回到宮中,李豫余怒未消,他背著手在御書房內來回踱步,今天的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讓他震驚不已,沒想到真被父親說對了,再過兩年,李慶安就將徹底控制住大唐的貨幣,連禁也禁不住,那時,李慶安就會成為大唐事實上的掌權者。

這時旁邊的李亨又道:「皇兒,李慶安不僅是控制大唐錢幣,更重要是他通過發行銀元,將大唐的各種物資源源不斷地攫去安西,具我所知,從去年開始,他們大量在中原採購絲綢、茶葉、瓷器、生鐵,而且從各州縣招募匠人,李慶安的野心,路人皆知了,更重要是,他可以順理成章地登基為帝,皇兒,你明白嗎?」

聽到「登基為帝」四個字,李豫的心中就像被狠狠刺了一刀,趙王、建成太子之後,三十萬大軍,他怎麼會不明白,他原以為能再利用李慶安幾年,利用他來對付安祿山以及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叔們,可現在他才慢慢意識到,李慶安才是對他皇位的第一威脅。

李亨見兒子已經明白情況的嚴重,便又繼續道:「人人都說安祿山是朝廷的嚴重威脅,其實不然,比起李慶安的威脅,安祿山根本就不算什麼,他不過是一胡人,他若造反篡位,天下人誰都不會認同他,但李慶安卻不同,他是宗室,而且還是建成太子之後,天下很多人都同情建成太子,加上皇兒又封他為趙王,這等於就是承認了他篡位的合法,皇兒,若再不扼制住李慶安對中原的滲透,我擔心用不了幾年,皇兒將無錢治理天下,不得不讓位給他了。」

儘管父親有點危言聳聽了,但李豫也知道情況確實比較嚴重了,他沉思了片刻道:「那父親說,朕該怎麼樣扼制住他,禁止安西銀元在大唐流通嗎?」

「不!你禁止不住,你也親眼看見了,人人都認安西銀元,他只要把銀元送來中原,就不愁沒人要,關鍵是要從源頭上堵住它來中原。」

李豫沉吟了一下,他已經明白父親的意思了。

「父親是說河西,對吧!」

李亨捋須笑了起來,「皇兒果然是一點就透,現在楊國忠、張筠和陳希烈等人都強烈反對分割河西,皇兒為什麼不順水推舟,重置河西節度,斷了李慶安東來之路呢?這樣,他得不到中原的物資和人力,他的銀元也無法輸入中原,而且有河西阻隔,他無法直接出兵關中,河西可是塊戰略寶地啊!」

「可是朕擔心哥舒翰反對。」

「哥舒翰無妨,我去說服他,關鍵是要任命一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