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東宮之爭 第275章 借刀殺人(3)

另一人頭戴小紗帽,身著青衣袍,腰束革帶,腳蹬一雙烏皮靴,這樣的打扮在長安比比皆是,隨便一抓都是一大把,所以崔光遠進帳時沒有注意到他,當崔光遠進帳的一瞬間,此人迅速從後帳離去,但還是慢了一步,被崔光遠看清了他的側面。

這個人竟然是前太子李亨,當然,李亨微服出城並不是來陪崔光遠喝酒,崔光遠不過是六品縣令,他哪有資格讓李亨來陪他。

李亨是今天下午得到了李俅的消息,棣王居然要去坐鎮安西,這個消息令他大吃一驚,迄今為止,他們所作的部署都是針對棣王,不料棣王突然被調走了,讓李亨所有的計畫都落空,他心中焦急難當,便微服出城來找李慶安,不料正好遇到這個酒席。

李亨已經離開了,崔光遠還站在那裡發愣,他沒有想到居然會在李慶安的軍營里看到前任東宮太子,他甚至來不及行禮,李慶安見崔慶安已經看到了李亨,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歉然笑道:「崔縣令,本打算今晚陪你夜獵,但臨時有事,只能改天了。」

崔光遠這才醒悟過來,他連忙道:「哪裡!哪裡!大將軍有事在身,怎能為我廢公,說實話,今天是我打擾大將軍了。」

李慶安呵呵一笑,對其他兩人道:「我們不說這麼多了,大家就坐吧!來!崔縣令坐我的身旁。」

……

在不遠的另一座小帳里,李亨背著手來回踱步,剛才他去找李慶安,卻險些被崔光遠碰到,他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但心中的焦急卻令他難以冷靜下來,如果父皇不定棣王進東宮,那會是誰?穎王還是永王?而且李慶安從安西歸來已經五天了,卻一直不來見自己,難道他也認為自己沒有希望再入東宮嗎?

李亨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渴望重返東宮,兩年多來的冷遇使他嘗盡了失去權力的痛苦,他不甘心自己就這樣默默無聞地在權力鬥爭中銷聲匿跡,無論如何,他要搏這一把。

這時,帳簾一掀,李慶安走了進來,笑道:「讓殿下久等了!」

「你不去陪客人吃飯嗎?」李亨問道。

「他們在陪他,我還是來見殿下。」

「可他是楊國忠的人,你怎麼……」

李慶安見李亨眼中充滿疑慮,便笑著解釋道:「他在刺殺案中背叛了楊國忠,楊國忠已不容他,他便來投靠我。」

「可是他看到了我,他會不會藉此向楊國忠邀賞呢?」

李亨有些擔心,如果他私自來見李慶安之事被父皇知曉,恐怕又會惹出事端來,做了這麼多年的憋屈太子,養成了他謹慎小心的習慣,他知道崔光遠是楊國忠提拔的,但他並不知道崔光遠背叛楊國忠的程度,唯恐崔光遠跑去向楊國忠告密。

這一點李慶安也想到了,不過崔光遠既然來他軍營吃飯,還帶來了他需要的證據,那楊國忠還能再原諒此人嗎?

「殿下放心,他若敢向楊國忠告密,我同樣也饒不了他。」

擔心歸擔心,李亨也沒有辦法了,他只得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才問道:「你為什麼回來五天了,一直不來見我?」

李慶安連忙解釋道:「殿下也應該知道,我一回來便遭遇到了裴曉擅自攔截朝中奏摺,導致我入城式被迫取消,本來我是打算在入城式中力挺太子,可惜計畫不如變化,緊接著便發生了棣王遇刺,朝中氣氛格外緊張,在這種情況下臣不敢妄動,以免使殿下蒙疑,然後我便被邢縡卷進刺殺案中,這些殿下相必也知道,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時間。」

「是嗎?」李亨冷笑一聲道:「可是你倒有時間去李林甫府中飲酒,你可以給我解釋解釋。」

現在支持他李亨的人已經不剩幾個了,李慶安是唯一有權勢之人,也是李亨寄予最大的希望所在,他最害怕李慶安也放棄他,那他真的就成孤家寡人了,他此時就彷彿一個深宅里的怨婦,心中既盼望李慶安能一如既往的支持他,可是又對他充滿了懷疑。

李慶安聽出他口氣中的不滿,便嘆口氣道:「殿下以為我是去李林甫的府中飲酒作樂嗎?」

「難道不是嗎?」

「不是!」李慶安挺直了腰道:「殿下,李林甫不過是牽線人,我去他府中是去見王珙了,殿下明白嗎?」

「王珙?」李亨忽然明白了,原來李慶安竟和王珙聯手了,他當然知道王珙也是朝中極有權勢之人,身兼二十餘職,他的權力甚至超過了楊慎衿和陳希烈,如果李慶安和此人結盟,那會不會王珙也轉而支持自己?應該有這個可能。

想到這,李亨的臉上漸漸變得和緩起來,他笑了笑,便柔聲道:「李將軍,我確實沒有想到棣王會被調去安西,今天下午聽李俅說起,所以我心急如焚,請原諒我剛才話語中的無禮。」

李慶安淡淡一笑,李亨居然向自己道歉了,如果時間再倒回兩年,他身為東宮太子,怎麼可能會向他李慶安道歉,那時,他只會認為自己是在巴結他、投靠他,而絕不會垂下高貴的頭顱向自己低頭。

儘管李慶安是支持李亨,但這並不代表他對李亨惟命是從,那不過是他的一個姿態,從一開始加入東宮黨,他就動機不純,當時他不過是李林甫的一枚棋子,他也不是讀聖賢書之人,什麼君為臣綱,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類的思想,他統統沒有,他只有對權力的渴望,只有不斷膨脹的野心。

這就是他不想讓李亨去安西坐鎮,反倒看上慶王李琮的原因,他早就看出李亨是個不甘平寂的人,如果讓他去了安西,那隻會是安西的不幸,只會是他李慶安的掣肘。

但李亨對他有用,尤其當他已得知,李隆基真正想立的東宮太子,竟然是皇長孫,李亨便奇貨可居了。

「殿下,其實我雖然沒有來探望殿下,但這並不代表我不關心殿下,恰恰相反,我無時無刻都在考慮如何讓殿下重返東宮,甚至我最初對付楊國忠和棣王的目的也就在於此,不過就算殿下今晚不來,我也會去找殿下,我要向殿下報告一個重大的消息。」

「什麼重大的消息?」

李亨立刻坐直了身子,憑一種本能,他隱隱猜到李慶安要說的事極可能就是東宮之爭。

「殿下,我聽說聖上已經內定了東宮之主。」

李慶安這句話就彷彿千斤巨力,一下子將李亨推下了寒冷的冰窟,李慶安這樣說,那肯定不是他了,李亨心中苦澀到了極點,臉色變得慘白無比,半天他才軟弱地低聲道:「內定了誰?」

李慶安微微笑道:「事情沒有那麼壞?殿下不妨猜一猜。」

「永王嗎?」

永王李璘是李隆基的十六子,和李亨是同母胞弟,從小就是李亨帶大,如果是他被定為東宮太子,那確實不算一件太壞的事,至少將來他會關照自己的子嗣。

李慶安搖了搖頭,他見李亨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便不想再瞞他,笑道:「殿下想不到吧!是皇長孫。」

「俶兒?」

李亨驚呆了,他確實做夢也想不到,會是自己兒子,父皇居然會立孫子來繼承皇位,這是為什麼?

他頭腦中白茫茫一片,彷彿停止了思維,他也不知自己是喜還是悲,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殿下!殿下!」

李慶安低聲叫醒了他,李亨的魂飛了回來,他一把抓住李慶安的手腕,急問道:「你這個消息可靠嗎?」

「是高力士告訴我,李林甫也是這樣認為。」

既然高力士和李林甫都這樣認為,那這個消息就不會錯了,一種久旱逢甘霖的喜悅湧進了李亨的心中,剛才還慘白的臉色立刻變得神采奕奕,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竟然要做皇太孫,那將來他就是太上皇了,儘管李亨心中還是有些遺憾,畢竟太上皇沒有皇帝的權力,但這總比他的兄弟入住東宮要好得太多,他也知道,自己重返東宮是多麼難,除了李慶安外,再沒有重臣支持,而且李慶安又遠在安西,這下兒子能入東宮,他也心滿意足了。

想到這,李亨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眉開眼笑問道:「李將軍,你認為俶兒入主東宮的把握有多大?」

李慶安卻表現得相當冷靜,他笑了笑道:「如果殿下能嚴守秘密,不告訴任何人,包括自己枕邊人,那我認為有七成把握,想反,如果知道的人太多,便立刻會有人從中破壞阻撓,想方設法中傷長孫,那麼把握就只剩下三成。」

李亨當然明白李慶安的意思,東宮之爭已經兩年多,越到最後時刻,鬥爭就越會慘烈,可以說真正的鬥爭才剛剛開始,那他能為兒子做點什麼,李亨想了半天,除了保密之外,他還能給兒子提供錢物,當年李慶安獻給他的五萬兩黃金還有大半沒有用,除此之外,似乎他也無能為力了,李亨瞥了李慶安一眼,他忽然暗罵自己一聲,他怎麼把李慶安給忘了,如果他肯支持兒子,那兒子的實力將大大增強,李慶安是支持他不錯,但不代表他就支持自己的兒子。

李亨連忙站起身,給李慶安深深施了一禮,「懇求李將軍能繼續支持吾子,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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