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風雨大唐 第199章 以死抗爭

獨孤浩然匆匆走進貴客室內,拱手歉意道:「不知張尚書駕到,未曾遠迎,還望尚書海涵。」

張筠正在喝茶,見獨孤浩然進來,他站起身回禮笑道:「是我不請自來,道歉的應是我才對。」

「張尚書客氣了,快快請坐。」

兩人寒暄幾句,分賓主落座,一名侍女又給獨孤浩然也上了一杯茶,獨孤浩然端起茶杯,掩飾心中的一絲不安,張筠選擇今天上門自然不是為父親一事,四十九日已過,獨孤家可以談一些正事了,他隱隱猜到張筠極可能還是為女兒之事而來。

獨孤浩然之所以不太同意明月嫁給趙緒明,其中一個原因是他為太子黨人,而張筠表面上看是中立派,但獨孤浩然知道,張筠暗中是支持慶王李琮,當然,黨派之爭是他們這一代人的事,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女也捲入其中,所以趙明緒的立場是支持太子還是慶王,這其實也並不重要,關鍵還是女兒的態度,獨孤浩然一直以溺愛女兒而出名,在婚姻大事上,他尊重女兒的選擇,他知道明月並不喜歡趙緒明,女兒不喜歡,他就不想勉強。

「家父之事令我心力交瘁,很多事情也暫時無心考慮,以至於進京兩個多月了,也沒有去拜訪張尚書,真是很抱歉。」

不等張筠開口,獨孤浩然便搶先定下了論調,家中不便談喜慶之事,獨孤浩然的態度在張筠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道:「浩然賢弟的心情我能理解,當年先父去世時,我也悲痛了很久,但先人既已仙去,我們為人子者盡了孝道,最終還是要回到各種繁瑣的國事家務中來,我今天來,是想和賢弟談一談新相國一事。」

獨孤浩然愣住了,「新相國」,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張筠笑著繼續道:「賢弟可能一直忙於喪事,朝中的一些事情不太了解,前幾日聖上和我們幾個相國談到了擴相一事,現在朝中相國只有六人,聖上的意思是想擴大到九人,除了楊國忠已任兵部尚書外,還有兩個名額未定,命我們各自推薦一人,李相國推薦了河西節度使安思順,陳相國推薦了戶部侍郎崔翹,裴尚書推薦了揚州太守盧渙,楊慎衿還沒有定,我這裡也在考慮之中,如果賢弟有興趣的話,我這個名額可以給你。」

獨孤浩然怦然心動,入相,這是他做夢也渴望之事,他是江淮都轉運使,拜相的條件也夠了,父親去世後,獨孤家族便陷入了弱勢之中,如果他能入相,不僅一改獨孤家的弱勢,而且他個人的仕途也將達到輝煌,可一旦他點頭,他身上就會貼上張黨的標誌,太子那邊又會怎麼想?獨孤浩然心中十分為難。

獨孤浩然的表情落入張筠的眼中,他不露聲色地笑了笑,「這件事頗大,賢弟也不用急著回答,可考慮兩天再答覆我。」

說到這,張筠話題一轉又笑道:「還有另外一件小事,年初時,我曾為門生趙明緒來求過親,當時令尊沒有明確答覆,後來朝務繁忙,也就忘了,呵呵!我可不是個好媒妁,可前天趙明緒又來找我,他還是想娶獨孤之女明月為妻,這著實令我有些感動,沒辦法,我只要厚顏再來替門生求一次婚,還望賢弟玉成美事。」

果然是為了明月之事,獨孤浩然沉吟不語,張筠的誘餌拋在前面,他倒不好明著拒絕了,這時,張筠忽然看見對面的房門下有個人影在晃動,有人在偷聽他們談話,張筠心念一轉,他立刻又笑道:「我也知貴府現在不宜辦喜事,所以這門婚事只要賢弟先應允了,定下名份,半年後從容考慮婚事,這樣可好?」

「這……」獨孤浩然猶豫了一下,道:「這件事讓我再考慮兩天,一定會給張尚書一個明確的答覆。」

在門口偷聽的,正是裴夫人,她聽此事有望,本來正心喜,不料丈夫卻又拖延,她心中不由大急,她想出去應允,可那樣又顯得無禮,正無計可施時,只張筠站起身笑道:「那好吧!我就再等兩天,提名和聯姻之事,望賢弟一併答覆,我就先告辭了。」

「呵呵!我送尚書一程,張尚書,請!」

兩人寒暄著走出了房間,漸漸走遠了。

……

「老爺,聽說張尚書來了,可是為了明月之事?」

獨孤浩然剛回到內院,夫人裴氏便笑吟吟迎了上來,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哦!張尚書是為公事而來。」

「公事?那明月的婚事沒有提嗎?」裴夫人的目光漸漸變得銳利起來。

「嗯!好像提了一點點。」獨孤浩然吱吱嗚嗚地答道。

「那麼結論是什麼?」

「我說要再考慮兩天。」

「那老爺準備怎樣考慮呢?」

裴夫人努力使口氣變得寬和一點,她勉強笑道:「老爺,別怪我問得太多,明月的婚事讓我憂心了幾年,我這個做娘的不管,可能就沒人管她了。」

「好吧!我答應就是了。」

獨孤浩然嘆了一口氣,無奈道:「不過我只有一個要求,你一定要勸服明月,只要她願意了,我就沒有意見。」

「那好,既然老爺一定要堅持女兒的想法,那我去和她談一談。」

話音剛落,院門口出現一名小丫鬟,盈盈施一禮道:「我家主母請夫人過去。」

這個小丫鬟是獨孤適之妻張夫人的貼身丫鬟,自然就是張夫人請兒媳裴夫人過去了,裴夫人和她這個婆母的關係不是很好,一是她們年紀相仿,張夫人就比她大一歲,其次張夫人亡夫不到一年便改嫁給了獨孤適,讓她有些不恥,再加上張夫人為老不尊,沒有長輩的風範,上元中秋還私自跑出去和年輕人跳舞,這些都讓從小禮教極嚴的裴夫人瞧不起她,裴夫人哼了一聲,剛要回絕,獨孤浩然卻道:「夫人,你就去看看她吧!父親去世了,對她打擊很大,我們做晚輩的應多關心關心她。」

裴夫人瞥丈夫一眼,她可不願丈夫跑去關心他這個年輕的後母,便點點頭道:「好吧!我去看看她。」

裴家佔地很大,張夫人和裴夫人雖然同住後宅,但她們的宅子之間卻有一道高牆相隔,要走兩道門才能過去,裴夫人帶著兩名丫鬟慢慢來到張夫人後宅,卻隱隱聽見張夫人的笑聲傳來,「這次你可踢偏了!」

繞過一叢細竹,只見張夫人孝服已除,正和幾名丫鬟在踢毽子,自己女兒明珠也在裡面,裴夫人眉頭皺成一團,丈夫死去才五十天,她便除去了孝服,還放肆歡笑玩娛,這太過分了,丈夫還說她悲痛難抑,公公剛去世的那幾天她悲痛難抑不假,可現在,她哪有半點受打擊的樣子。

裴夫人走上前,不高興地斥責女兒道:「明珠,誰讓你除去孝服了?」

明珠沒想到母親會來得這麼快,嚇得她一吐舌頭,怯生生道:「不是說過了四九就可以除孝服嗎?」

「哼!要除孝服,也要為娘來決定,你怎敢擅自除去孝服,還踢毽子,你對得起剛剛死去的祖父嗎?」

一邊罵女兒,目光卻不屑地向張夫人瞟去。

張夫人怎麼可能聽不出她的指桑罵槐,她臉一沉道:「是我讓明珠除去孝服的,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喲!看祖娘說的,沒有什麼不妥,祖娘說能除孝服,那就沒有問題,明珠,大人有話要說,你先去吧!」

裴夫人的話說得很客氣,她已經決定,絕不會再讓明珠進入這個院子。

「祖娘,那我先去了,改天找你玩。」明珠有點害怕母親,匆匆溜走了,可走到拐彎處,卻趁母親不注意,鑽進了竹林中,偷偷躲在林中竊聽。

「祖娘,你找我有事嗎?」

裴夫人應該稱呼張夫人為母親或婆母,可事實上,張夫人從改嫁到孤獨府那一天起,裴夫人就沒有叫過一聲「娘」,而是跟兩個女兒的稱呼,叫她祖娘。

「哦!沒什麼,我聽說張尚書剛才來拜訪浩然,可是為了明月之事?」

如果是在幾個月前,裴夫人一定會說,「怎麼會是明月之事?」加以否認,或者說「這事我不清楚!」以裝糊塗。

但現在她沒有這個必要了,孤獨適一死,張夫人在家裡什麼都不是了,裴夫人不但不會否認,而且還要很明白告訴她實情,要讓她知道,這個家現在是她裴氏做主。

「祖娘說得沒錯,是為明月之事,我已經同意把明月許給趙緒明。」

說完,她帶著一絲挑戰性的意味斜睨著張夫人,卻不料被躲在竹叢中的明珠聽去了,她嚇得花容失色,一縮身子,從另一頭跑出竹林,向姐姐的繡房奔去。

這邊張夫人怒氣勃發,她杏眼圓睜道:「太老爺明著說過,趙緒明人品不端,明月不准許給他,怎麼?太老爺剛剛去世,你們就反了他嗎?」

裴夫人忽然想起今年上元夜,她不顧自己的禁令,強行帶明月明珠出去觀燈,其實是讓明月和李慶安幽會,以至於姐妹半夜才回來,還有明珠在她的慫恿下,整天奇妝異服,別人還以為是她家教不嚴,丟盡她的臉,現在又借死去的人來壓自己,新仇舊恨一起在裴夫人心中爆發。

她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反駁張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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