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節度北庭 第191章 南詔事變

雲南姚州,這裡是大唐的西南邊陲,與南詔交錯相雜,姚州都督府管轄的羈縻州已達五十七處,是大唐控制西南的軍事重鎮,這裡也是南方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各族人往來通商,茶馬商隊絡繹不絕,商業十分繁盛。

這天上午,姚州城門來了一行騎馬之人,為首之人年約三十餘歲,長得方面大耳,氣勢威嚴,他頭裹白綢,身著披風,打扮得十分幹練。

他便是南詔之主,雲南王閣邏鳳,自去年南詔王皮羅閣去世後,他便繼位為新王,閣邏鳳勵精圖治,改革官制,重整稅賦,擴軍擴土,經過短短的一年時間,南詔的氣象為之一新。

這次閣邏鳳是專程來姚州拜見都督張虔陀,以商定稅賦交割一事,南詔和姚州山水相連,難分彼此,商人過境往往會被大唐和南詔重複徵稅,這個問題一直存在了幾十年,絕大多數是以南詔讓步而結束。

但到了閣羅鳳這裡,南詔卻不願再讓步了,閣羅鳳認為商人往來,不僅是得利於大唐,更多卻是得利於南詔,大唐獨取稅賦,南詔卻分文不得,於情於理都說不通,閣羅鳳決定要和大唐平分稅賦,以示公平。

進了城門,閣羅鳳眯起眼打量這座繁華的城池,他即位以來最急迫的事情便是擴展南詔國土,可是姚州卻彷彿一柄頂住南詔下腹的匕首,令他半分不敢動彈,又像一塊壓在南詔頭頂上的大石,讓他無法直起腰,南詔要想強盛壯大,第一步就是要拿下姚州,可是他卻找不到出兵的理由。

這時,他身後的妻子憂心忡忡道:「鳳郎,聽說那張都督好色如命,妾身一同前去,可能會引來災禍,我還是在外面等候你。」

閣邏鳳的妻子白芙蓉號稱南詔第一美女,生得美貌艷麗,風情萬種,她一直耳聞都督張虔陀是個好色之徒,幾次派人來南詔索要美女,這次她隨丈夫一同來姚州,心中著實有些不安。

閣邏鳳哼了一聲,不屑道:「現在的南詔已經不是唐朝可以隨意呵斥的小國,我南詔也有千里之地,帶甲士十餘萬,完全可以和唐王朝平起平坐,莫說是個小小的州都督,就是劍南節度使來,我也一樣不買他帳,你不要怕,跟我去見他,他若敢欺辱你,我便一劍殺了他。」

一行人來到了都督府外,向侍衛通報了,片刻,侍衛出來道:「都督命你們進去。」

閣邏鳳心中十分不滿,他好歹是雲南王,而張虔陀竟連個「請」字都沒有。

他忍住不滿,隨軍士來到了內堂,張虔陀一個人正在自斟自飲,兩名俏丫鬟在他身後輕輕地捶打後背。

張虔陀長年在雲南一帶為官,天寶初年任雲南太守,後又任嶲州都督,今年年初又調任姚州都督,張虔陀雖然長相粗獷,但他卻是個精細無比之人,加之他對南詔知之透徹,因此深得朝廷的信任。

從去年閣邏鳳繼位後,張虔陀便發現了南詔的變化,首先便是官制變化,設立了清平官和大軍將,這就相當於大唐的相國和大將軍,然後是六曹,相當於朝廷六部,再就是推行鄉兵制,平時為鄉農,戰時為士兵,得甲士十餘萬。

事實上南詔從天寶四年佔據滇東後便逐漸坐大,在皮邏閣時期,因為皮邏閣為人低調,態度卑恭,所以還看不出南詔的異心,但閣邏鳳繼位後,便完全沒有了其父謙卑的作風,咄咄逼人,囂張跋扈,處處表現出要唐朝平起平坐的姿態,令張虔陀心生警惕,不久前他便上書朝廷,要求朝廷注意南詔謀反的可能。

今天,閣邏鳳剛進城門他便得到了消息,他要教訓一下這個閣邏鳳,讓他知道君臣之禮。

張虔陀慢慢地自斟自飲,對閣邏鳳的到來不理不睬,眼角餘光卻瞥向了閣邏鳳的妻子白芙蓉,只見她膚白唇紅,美貌異常,不愧是南詔第一美女。

「雲南王閣邏鳳參見都督。」

閣邏鳳向張虔陀拱手施了一禮,張虔陀卻端起小酒杯,「滋!」地一口喝乾,又夾一筷菜放進嘴裡,眼皮都不抬一下。

閣邏鳳心中大怒,但他依然克制住怒火,再次拱手施禮道:「張都督,閣邏鳳參見。」

「哦!原來是你來了,我怎麼聽到什麼雲南王,我就覺得奇怪了,王爺怎麼會向我參見,你早說是閣邏鳳,我不就知道了嗎?」

張虔陀說完,又熱切地瞟了一眼白芙蓉,胸中的一股火燃了起來,白芙蓉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不善,不由向丈夫身邊靠了靠。

閣邏鳳暗暗冷笑一聲,就彷彿什麼也沒看見,便道:「張都督,我這次來是想商量一下大唐和南詔分稅的問題。」

張虔陀依然端著小酒杯,不緊不慢地喝著酒,半晌才道:「什麼分稅?」

「商人往來兩地,但交稅都在大唐,這未免對南詔不公,我不想重複徵稅,但希望大唐至少分一半的商稅給南詔,這是我的正式要求,不是隨便說說。」

說著,閣邏鳳取出一本分稅方案,遞給了張虔陀。

張虔陀接過文書,看也不看,刷地撕成了兩半,冷冷道:「南詔邊夷,也敢和天朝爭稅乎?」

閣邏鳳的臉驀地漲得通紅,手按在劍柄上怒道:「你一個小小的州都督,也敢對南詔國王無禮!」

張虔陀重重哼了一聲,站起身走進了內宅,將閣邏鳳一行晾在內堂上,這時,隨行的清平官蒙賧道:「殿下,估計這個分稅和姚州是談不攏了,我們回去上書長安,讓上面壓下來。」

他話音剛落,從側門走進一名都督府官員,拱手道:「殿下,我家都督說分稅之事他需要考慮一下,明日再答覆,殿下不妨在姚州多住一晚。」

閣邏鳳瞥了一眼妻子,便道:「好吧!我們就在姚州住一晚。」

那官員便立刻道:「殿下請隨我來,我給你們安排住宿。」

……

夜裡,閣邏鳳和幾名侍衛從外面喝酒回來,一進屋卻不見妻子,他急問館舍之人,「我妻子何在?」

館舍之人答道:「被都督夫人請進內宅了。」

閣邏鳳大急,帶領侍衛向都督府內宅衝去,大聲吼叫:「張虔陀,把我妻子放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白芙蓉被放了出來,她一見到丈夫便放聲大哭:「鳳郎,張賊欺辱於我。」

閣邏鳳渾身氣得發抖,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他指張虔陀府一字一句道:「張賊,是你逼我太甚。」

他拉著妻子一轉身對眾人吼道:「我們走!」

閣邏鳳和侍衛翻身上馬,快馬加鞭,衝出了城門,向南詔方向疾駛而去。

天寶八年七月中,閣邏鳳以姚州都督張虔陀辱其妻為借口,悍然下令南詔軍隊向姚州大舉進攻。

……

成都,劍南節度使府,天蒙蒙亮,數匹快馬便風馳電掣般向節度使衝來,騎兵翻身下馬,衝上台階大聲喊道:「急報,南詔造反!」

尚在睡夢中的劍南節度使楊國忠被叫醒了,聽說南詔造反,他嚇出一身冷汗,急忙打開急報,姚州都督張虔陀逼奸閣邏鳳之妻,閣邏鳳興兵五萬攻破了姚州城,張虔陀被殺,城中漢人被血洗殆盡,姚州已歸南詔。

楊國忠看得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半晌,他腳大喊道:「速請令狐先生。」

片刻,他的軍師令狐飛匆匆趕來,他已經聽說了南詔謀反一事,楊國忠連忙把軍報遞給他,哭喪著臉道:「我真是倒霉透頂,這節度使才做了半年多,便遇到了兵亂,我已心亂如麻,請先生教我。」

令狐飛展開軍報細細看了一遍,忽然拱手笑道:「恭喜使君,拜相就在眼前。」

楊國忠愣住了,半天,他才結結巴巴道:「先生不要開玩笑了,南詔造反,聖上要問罪於我,何談拜相?」

令狐飛搖搖頭,笑道:「南詔造反是朝廷百年放縱導致,與使君何干?聖上也知道南詔可能會反,才把使君調來劍南,正是給使君機會建立功業,我正發愁沒有借口攻打南詔呢?南詔便自己送上門來了,豈不是使君的機會?」

楊國忠恍然大悟,但他又遲疑道:「先生的意思是擊敗南詔就能拜相,可我總覺得似乎太快了一點,畢竟我進京至今還三年不到。」

「快!」令狐飛冷笑了一聲,「那李慶安不也一樣三年不到便做了節度使,別人怎麼不說他快了,無非是他立有軍功,而使君是堂堂國舅,又豈是他能比擬,昔日漢末何進,不過是殺豬屠夫,仗妹妹受寵,一夜之間便掌天下大權,自古亦然,今聖上獨寵貴妃,楊家豈能不上位?聖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從楊家選出大才以取代李林甫,怎奈楊家除使君外皆是庸碌之輩,所以聖上才這樣苦心栽培使君,使君做過縣令,做過長史,做過御史中丞,現在又是劍南節度使,仕途圓滿,下一步升使君為尚書,何人會有意見?」

楊國忠慢慢坐了下來,他沉浸在一種透心的喜悅之中,拜相,他做夢也想不到之事,居然會落到他的頭上么?他看見了自己加貂蟬、佩紫綬,頭戴三梁冠,身著紫衫白袍,抬頭挺胸,出入於中書門下之間。

旁邊的令狐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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