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節度北庭 第188章 隱龍驚現

嚴庄拿著一塊玉佩仔細地端詳,這塊玉佩便是從那個年輕男子身上掉下,被士兵送到了李慶安的桌上,這是一塊滿月形的玉佩,大小如梨,質感溫潤,通體碧綠而無一絲瑕疵,更令人驚訝的是將它對著燈光,玉中竟有一條清晰的張爪欲飛的白色騰龍,和李慶安那塊寶石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條騰龍是由玉佩內部的紋路走向而天然形成,栩栩如生,精妙無比。

嚴庄的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他放下玉佩對李慶安道:「使君怎麼看這塊玉佩?」

「這塊玉非普通人不能佩。」

李慶安接過玉佩,又端詳了一番笑道:「按理,這塊玉佩中有白色的雜質,使它身價大跌,而偏偏這白色的雜質又是一條龍紋,超越了玉價的本身,這又使它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我想這塊玉佩,它的來歷應該不會簡單。」

嚴庄低頭沉思不語,半晌,他遲疑道:「我曾經看過一本讖書,說兄弟鬩牆起,玉龍落碎葉,民間有傳言,玄武門之變後,太子建成的十八家將不顧建成五子安危,而拚死護衛常妃出逃,就是因為常妃腹中有了建成骨肉,據傳言,十八家將是逃去碎葉,當然,這些都是民間傳言,朝廷從未承認過,不過漢唐會興於碎葉,又有天下之志,我便隱隱想到了這個民間傳言,但一直不敢確信,而這塊龍紋玉佩正好印證了『玉龍落碎葉』的讖語……」

說到這裡,嚴庄忽然停住了話頭,李慶安正聽得入神,不見下文,便問道:「然後呢?怎麼不說了。」

嚴庄注視著李慶安,良久,他才徐徐道:「如果民間傳言屬實,建成後人逃去了碎葉,如果漢唐會真是支持建成的秘密組織,如果被抓住的年輕人真是建成後人,使君當如何處置?」

對一般人而言,最通常的處置辦法就是鎮壓漢唐會,將太子建成後人押解入長安邀功,可如果是這樣,嚴庄就不會這樣問自己了。

「是啊!如果真是這樣,自己該如何處置?」

李慶安困惑地向嚴庄望去,在嚴庄細小的眼睛中,他看到了一絲異常明亮的神采,這是嚴庄給他的一種暗示,也是對他的一種期待,李慶安似乎明白了什麼,他也不說透,便笑了笑道:「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到底真相如何,需要我們審問後再說。」

他立刻回頭吩咐親兵,「把那個年輕人提到我的地下室去。」

……

北庭城在修築時也同時構建了大大小小几十個地下室,有的是監獄,而大多數都是倉庫,用於放置重要的文書或者貴重錢物,李慶安的節度行轅下面同樣也有兩間地下室,一間是放置檔案文書,另一間則是放置北庭所鑄的金銀錢,兩間地下室的入口,一個位於幕僚室內,一個便在李慶安的書房裡。

半個時辰後,十六名親衛將蒙著眼睛的年輕男子帶到了李慶安的書房,直接帶下了地下室,隨著地下室鐵門轟隆一聲關上,年輕人的蒙眼布被摘下了,他眼前是一個昏黑的世界,粗糙的岩壁,豆大的燈苗,以及因空氣流動不暢而產生的一種壓抑的氣息,整個地下室的氣氛令人感到一陣陣膽寒,放佛來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年輕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恐懼,他剛被抓時,心中是一種憤怒和不安,隨著時間過去了兩個時辰,他的不安便漸漸變成了一種恐懼,他想到了死亡。

士兵抓著他的胳膊,將他拉下了十幾級台階,在石室正中擺放著一隻巨大的鐵籠,不等他他反應過來,他便被一股強力推進了鐵籠,「哐當!」鐵籠關上了,年輕人的兩條腿劇烈的顫抖起來,慢慢癱軟在地上。

一陣腳步聲,李慶安在四名親衛的陪同下,從隔壁慢慢走了過來,參加審訊的是他二十名心腹,此事事關重大,他不敢有半點疏忽,李慶安站在鐵籠旁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人,年紀二十歲出頭,皮膚白皙、光滑,雙手細膩,這在安西北庭是極為少見,看得出他是個養尊處優的人,李慶安的目光放佛具有一種特殊的穿透力,從他膽怯稚嫩的眼光里,李慶安便看透了他恐懼的內心。

「大膽!你要造反嗎?」

李慶安突然一聲怒喝,年輕人嚇得渾身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戰慄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名親兵端來一把圈椅,李慶安坐下,接過一杯茶徐徐喝了一口,問道:「姓名?」

「李……璫。」

男子低下頭小聲道,他不敢對視李慶安那銳利的目光,李慶安點了點頭,這個名字應該是真的,他又問道:「你是哪裡人,為何會出現在嶺西茶莊內?」

「我、我是從碎葉來,來……來買茶葉。」

李慶安笑了一聲,那兩個女人是宋掌柜的侍妾,宋掌柜居然會用自己的侍妾來招待客人?難怪嶺西茶莊的生意不錯,回答得著實絕妙。

他笑聲忽然一收,目光冷冰冰地盯著他,湊近他一字一句道:「你是李建成的後人!」

年輕男子渾身一顫,他們怎會知道?難道是宋掌柜把自己出賣了嗎?

「我……不是!」他的聲音異常低微,快堅持不住了。

李慶安一擺手,幾名親兵從隔壁抓過來一名被捆成一團的胡人,這是從監獄裡提來的死囚,把他拖到年輕人的面前,隔著柵欄,士兵將胡人的臉踩在地上,忽然拔出橫刀,寒光一閃,一聲慘叫,當著年輕人的面將人頭剁下,脖腔里的血噴濺一地,士兵將人頭在年輕人面前一晃,望著猙獰的面孔,望著身旁還在流血的無頭屍體,年輕人嚇得膽破心裂,大叫一聲,竟暈死過去。

「真沒用,潑醒他!」

一桶水「嘩!」地潑在年輕人身上,士兵迅速把死屍搬走,把燈光也撥亮了一點,半天,年輕人慢慢睜開眼睛,旁邊的死屍已經不見了,光線變得明亮,審問他的軍官笑容也變得柔和起來。

「我便是北庭節度使李慶安,你的生死就捏在我的手上,你老老實實交代了,我也不折磨你,以王孫之禮待你,等李回春來交一筆贖金給我,我便放你回去,就那麼簡單,說吧!說了你就不會死了。」

李璫是一朵溫室里長大的花,從小養尊處優,被長輩們捧在手心裡呵護長大,從沒受過半點委屈,養成了他紈絝不羈的性格,這次他是他第一次出遠門,來大唐遊歷,卻正好撞在李慶安的抓捕上,他涉世不深,單純幼稚,經不住李慶安的威逼利誘,終於原原本本交代了。

「我住在碎葉,從小他們告訴我,說我是隱太子的四世孫,讓我繼承曾祖父的遺志,被你們拿走了玉佩便是曾祖父的遺物。」

李慶安眯著眼笑了,果然如嚴庄所料,李建成的後代,他又問道:「他們是誰?漢唐會嗎?」

「他們是我曾祖父家將的後人,也就是李回春他們,漢唐會其實只是殼,實際上叫隱龍會,那個宋掌柜也是隱龍會的人,他們一共只有二十二人。」

李慶安心中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這麼輕而易舉便得到了全部口供,他不由又打量這個年輕人一眼,這就是李建成的後代嗎?他暗暗嘆息一聲又問道:「隱太子的後人就只有你一個嗎?」

「還有一些姐妹,男子就我一人,我父親也是一線單傳,他去年病故了。」

說到這,李璫合掌懇求道:「李將軍,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放了我吧!」

「呵呵!放心,我是說話算話之人。」

李慶安對親兵們道:「把他單獨關押,嚴密防守,不準任何人探望。」

……

碎葉,這顆河中地區最璀璨的明珠,這座大唐曾經最西面的城市,風沙已經悄然將她的魅力掩蓋了,自開元七年,西突厥請居碎葉後,大唐便失去了對碎葉的控制,一晃過去了三十年,她後來的主人突騎施人從強盛一時,到最後分裂衰敗,突騎施人已經無法再保住碎葉川這片肥沃富饒的土地。

大唐、大食兩強鼎立,目光皆投在碎葉川上,一些較小的勢力,諸如石國粟特人、葛邏祿人、甚至吐蕃人、吐火羅人無不對它垂涎窺視,一場爭奪碎葉川的風暴已經在這片土地上悄悄的醞釀。

碎葉城目前被黃姓突騎施人所佔據,碎葉城中民族混雜,漢、突厥、突騎施、粟特、葛邏祿等等各色人均有分布,漢人主要居住在城西一塊,幾十年來大部分都已經返回了大唐,比如李白便是從碎葉返回的漢人之一,現在城中依然住著數千漢人,主要以經商為主,他們絕大部分都是漢唐會人,其中漢唐會的核心隱龍會人便活躍在碎葉。

在碎葉城西的一座大宅里,隱龍會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北庭變故、公子璫在北庭被抓的消息在兩天後便由信鴿傳到了碎葉,隱龍會亂成一團,一間門窗密閉的房間里,十幾個人正激烈地爭吵著。

「公子為什麼會偷跑去北庭,這個責任該誰來承擔?」

一名紅臉的花甲老者脾氣暴躁,不停用拐杖狠狠拍打著桌子,「他是隱太子唯一留下的血脈,如果他有三長兩短,我們怎麼向先祖交代?」

「羅翁,璫兒從小就被我們寵壞了,整天被關在深宅大院里不聞世事,如果不讓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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