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節度北庭 第177章 回紇特使

葛邏祿人和其他游牧民族一樣,作戰講究高度機動靈活,在廣袤的草原上出沒不定,尋找最佳的戰機對敵軍一擊而中,但唐軍也同樣擁有強大的騎兵,在機動靈活上絕不亞於游牧民族,而且裝備之精良,更是令葛邏祿人望塵莫及。

葛邏祿人也深知這一點,所以自唐軍進入他們的控制地以來,葛邏祿人便盡量避免與唐軍正面交鋒,他們一直在數百里外迂迴,等待著唐軍的漏洞出現。

但唐軍的行動卻出乎他們意料,唐軍主力在向北行軍三天後,忽然又掉頭返回了拔扎曳城,並紮下大營,而五千後軍則率領返回了庭州,這顯然是防止他們葛邏祿人繞道襲擊後方,戰役的節奏忽然放慢了下來。

在玄池以東三百里,一個被當地人稱為八羊海的小湖泊旁,葛邏祿和回紇聯軍便駐紮在這裡,葛邏祿的駐兵和唐軍不同,沒有營柵壕溝,一頂頂牛皮帳篷連成一片,馬匹就拴在帳篷旁,以保證他們隨時出發,來去如風。

中間一頂較大的帳篷便是他們的中軍大帳,這天天剛亮,中軍大帳里陡然間暴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嗷叫,大帳里,謀刺邏多暴跳如雷,發瘋般地揮舞長刀在牛皮大帳上劈砍。

「我的女人,我的財寶啊!千刀萬剮的唐人。」

謀刺邏多幾近瘋狂,在大帳里來回奔跑,歇斯底里地叫罵,長刀亂揮,牛皮大帳被他砍得千瘡百孔,他剛剛得到消息,他的部族在去回紇的半路上被唐軍發現,侍衛全軍覆沒,他的財物和女人全部被唐軍擄走。

女人沒了他可以弄新的,可是他積攢了十八年的黃金也沒有了,這使他怒極攻心,失去了理智。

「傳我的命令,全軍上馬,去殺死唐軍,去殺死所有的唐軍!」

謀刺邏多揮刀向帳外衝去,腳下卻被地毯絆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旁邊的十幾名手下終於找到了機會,一擁而上,將謀刺邏多牢牢按住,奪取了他手中的刀。

「大王子,你冷靜點。」

「放開我!我要殺了他們。」謀刺邏多含糊不清地喊道。

帳簾一掀,葛邏祿大酋長謀刺黑山從外面快步走進,他也得到了消息,正要來安撫兒子,卻見他像瘋子一樣披頭散髮,鼻涕滿臉,不由眉頭一皺,斥道:「你這個樣子還像個副帥嗎?把我臉都丟盡了。」

謀刺邏多兩眼通紅,重重地喘著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回紇拔野古部酋長阿史那也聞訊趕了過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阿史那愣住了。

謀刺黑山嘆了口氣道:「我兒的妻女被唐軍俘獲了,生死不知。」

阿史那大吃一驚,結結巴巴道:「怎麼……可能,唐軍怎麼可能抵達金山,沒有弄錯吧!」

謀刺邏多的妻女是要送到他的部落去保護,他已經安排人在金山另一頭準備接納了,怎麼會被唐軍俘獲,他心中有些失落,原以為可以做自己的人質,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不是唐軍主力,只是他的先鋒。」

謀刺黑山心中頗亂,他又對幾名侍衛道:「先把大王子帶回帳去,看好他。」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大帳,阿史那連忙追了上去,「黑山酋長,我有事和你商量。」

「我很累,明天再說吧!」

謀刺黑山憂心忡忡地回到了大帳,這幾天唐軍放鬆了壓力,給了他思考的時間,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一時糊塗,犯下了大錯,他不該同意把回紇軍引進來,請神容易送神難,如果唐軍忽然願意講和,這些回紇人會老老實實收兵回去嗎?

謀刺黑山怔怔地望著帳外發獃,原本以為是一次小衝突,卻沒有想到最後竟演變為事關葛邏祿生死存亡的大問題,原本以為葛邏祿只面臨大唐的威脅,最後他才發現,他的身後還蹲著一隻惡狼。

謀刺黑山哀嘆一聲,抱住了頭,心中悔恨交加,為自己的一時糊塗而感到深深的痛苦,現在該怎麼辦?

……

唐軍大營里,南霽雲的先頭部隊也已經返回,帶回了滿載著財物的一百多輛馬車和近千名葛邏祿老弱婦孺,當這些戰俘運進大營時,正是唐軍的吃飯時間,立刻引起轟動,無數士兵端著飯碗跑來圍觀。

葛邏祿戰俘們低著頭,個個忐忑不安,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女人,在唐軍的一片竊竊私語中,眼睛裡更是流露出了恐懼之意。

李慶安和一群唐軍將領快步走了過來,南霽雲翻身下馬,上前一步半跪施禮道:「屬下在金山中段抓住了葛邏祿大王子的部落,特來押解回營,探查胡酋主力之事,屬下命人繼續尋找。」

李慶安看了一眼戰俘,點點頭道:「南將軍辛苦了,不知弟兄們傷亡情況如何?」

「回稟將軍,唐軍無傷亡,但沙陀騎兵卻傷亡過半,他們遭遇了葛邏祿人的伏擊。」

朱邪盛義上前跪下,羞愧道:「卑下只顧爭功,卻忘了敵軍的埋伏,以至於傷亡慘重,特來請罪。」

這朱邪盛義雖然以後將加入北庭軍,但現在他還是屬於援軍,李慶安倒不好說什麼,便連忙將他扶起來,安慰道:「盛義將軍不必自責了,勝敗乃兵家常事,下一次小心就是了,請先回去療傷,戰利品分配我自會安排。」

「多謝使君!」

朱邪盛義帶領手下回沙陀營了,大營里忙碌起來,男女戰俘分別帶到後營關押,各種財物則交給行軍司馬清點入倉,這時,南霽雲見周圍無人,便低聲對李慶安道:「將軍,我另外還繳獲一批黃金,約三萬兩。」

由於朝廷在對陣亡將士的撫恤上著實不得力,把長期撫恤的義務推給了地方,但地方上財力有限,又加上文官不太重視,往往把它視為一種負擔,過不了一兩年,這種撫恤就會名存實亡。

因此,為給赤嶺戰役中陣亡的將士一個交代,李慶安便決定用後世的觀念成立一個陣亡將士撫恤基金,不僅僅是赤嶺陣亡的將士,凡是他的手下陣亡,父母妻兒都會得到長期撫恤錢糧,他的這種想法得到了將領們的一致支持,目前錢糧的來源目前主要就是靠戰爭掠奪。

李慶安大喜,贊道:「幹得不錯!」

南霽雲連忙去收集黃金,就在這時,一名在大門口值勤的軍官跑來,躬身稟報:「將軍,有一隊回紇人在帳外求見,說是回紇可汗的特使。」

回紇使者的到來在李慶安意料之中,卻沒想到他們來得如此之快,便微微一笑道:「看來他們很著急,請使者到大帳會見。」

他轉身返回大帳去了。

……

北庭發動對葛邏祿的戰爭時,回紇葛勒可汗正好在都播行宮,這裡離金山不遠,他得到了拔野古部酋長阿史那送來的消息,一方面他批准了拔野古部支援葛邏祿,另一方面,他又立刻派特使來北庭調停。

回紇特使叫做裴羅達干,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不高,顯得十分精明強幹,他被唐軍士兵帶進了大帳,十幾名唐軍高官已經在等候他。

裴羅達幹上前給坐在中間的李慶安施了一禮,恭恭敬敬道:「回紇行宮總管裴羅達干奉可汗之命出使北庭,參見北庭節度李副使。」

李慶安一擺手笑道:「特使請坐!」

裴羅達干坐下,一名士兵給他上了一杯茶,李慶安又笑問道:「回紇可汗在行宮嗎?」

「正是,我們可汗視察都播,聽說唐軍與葛邏祿發生衝突,特命我前來調停。」

「你們可汗的意思是希望我們不要再對葛邏祿用兵,是這樣嗎?」

李慶安斜望著裴羅達干,目光中帶著一絲調侃的意味,裴羅達干表情有點不自然了,他看了看其他官員,有一些為難道:「有幾句話,我想私下和李使君談一談,不知是否方便?」

李慶安笑了笑,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眾人紛紛起身離帳,只留下了監軍王廷芳。

「這位王中使是皇帝陛下派來駐北庭的監軍,有什麼話無須迴避他。」

裴羅達干向王廷芳笑著點了點頭,這才低聲對李慶安道:「調停只是場面上的話,我奉可汗之命,是有大事想和李使君商議。」

李慶安和王廷芳對望一眼,李慶安道:「什麼事要和我商議?」

「是關於葛邏祿的去留。」

裴羅達干嘆了口氣道:「烏德健山的葛邏祿已經成為回紇一部,但金山的葛邏祿卻始終不肯臣服回紇,當然,它們已經向大唐臣服,我說這話有點無禮,但收復金山葛邏祿確實是我回紇的一件大事,如果北庭同意與回紇共擊金山葛邏祿,作為回報,我們可汗答應多坦嶺以南的葛邏祿土地歸大唐所有,不知將軍以為如何?」

半晌,李慶安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裴羅達乾麵紅耳赤,面帶慍色道:「李使君以為此事好笑嗎?」

「非也!非也!」李慶安停住笑,嘆口氣道:「我是笑葛邏祿人愚不可及,竟然要和回紇聯合與唐軍對抗,卻不知自己竟是引狼入室。」

裴羅達干尷尬道:「我們可汗並非是想和大唐對抗,是因為回紇十一部各自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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