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節度北庭 第175章 後軍之重

兩個時辰後,伊吾軍和天山軍都趕到了駐營地,韓志和趙廷玉不知出了什麼事,都急急趕來,趙廷玉倒不是因為李慶安的命令,而是監軍也在,使他不敢不來。

李慶安來北庭後的第一次軍事會議便在春獵中間召開了。

「奉聖上手諭,進攻葛邏祿。」

李慶安掃了一眼大帳,帳內坐在數十名北庭的文武高官,每個人都一樣的神情凝重。

「這次進攻,將由瀚海、伊吾、天山三軍共同發兵一萬五千人,另外再命令沙陀出兵三千騎兵協同作戰,諸位可有什麼意見?」

韓志和趙廷玉的臉色都很難看,尤其是趙廷玉,他沒有想到春獵居然演變成這麼一個結果,更沒有想到聖上的手諭已經到了。

他迅速瞥了一眼程千里,程千里卻搖了搖頭,意思是告訴他,已經無可挽回了,趙廷玉卻不肯就此受制,他哼了一聲道:「我們需要出多少人馬?」

這才是他關心的核心問題,李慶安取出一本冊子,看了看道:「按照聖上的手諭,我調兵如下,伊吾軍出兩千人,天山軍出四千人,其餘九千人由瀚海軍出,兩位都督可以自己帶兵,也可以交給兵馬副使領兵。」

趙廷玉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他不甘心,他一共只有五千人馬,居然要調走四千。

「為什麼我要出四千兵?我最多只能出兩千。」

李慶安臉一沉,把北庭節度使的令箭和符節重重往桌上一拍,冷冷道:「趙都督,你是要抗令不遵嗎?」

旁邊的監軍王廷芳也不高興道:「趙都督,這是陛下的手諭,一切由李將軍調遣,你若不聽,恐怕有欺君之罪。」

趙廷玉知道,只要自己再多說一個『不』字,李慶安就要把自己推出去斬了,他只得無奈道:「屬下聽從李副使調遣。」

李慶安又回頭問韓志道:「韓都督,那你呢?」

韓志十分爽快,抱拳道:「願聽李將軍調遣。」

「那好!」李慶安站起身道:「兩位都督立刻回去調兵,十天後我們大軍在北庭城外會師,出發征討葛邏祿。」

……

參加春獵的葛邏祿人在北庭境內沒有被為難,他們一路狂馳,奔回了葛邏祿牙帳,一路上,謀刺邏多已經想好了對策。

作為葛邏祿的大王子,葛邏祿酋長位子的法定繼承人,謀刺邏多也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愚蠢,立場決定態度,謀刺邏多的立場是反唐而親近回紇,他的骨子裡,更傾向於烏德鞬山的葛邏祿人,他們投靠了回紇,成為回紇的一部。

而臣服於唐朝,一直是他所反感,當然,唐朝的女人他不反感,尤其當他看見比自己還年輕幾歲的北庭新任節度使時,他心中的反感就變成了憎惡。

謀刺思翰遠遠地跟在兄長的背後,隨時隨地在大哥面前保持一種謙卑的姿態是他的一種本能,和其他具有純正突厥血統的兄弟姐妹不同,他出身卑賤,這種卑賤使他變得比任何人都更隱忍,更有城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想要什麼?

三天後,他們返回了葛邏祿的大本營。

「父親,北庭要求我們把金山牧場讓給沙陀人。」

謀刺邏多開門見山便挑出了矛盾,他矢口不提自己射傷沙陀首領之事,而把自己扮成了一個受害人。

「北庭新任節度使偏向沙陀人,他要求我們把金山牧場作為八年前的賠償,並逼我們畫押立據,我堅決沒有答應,便回來了。」

謀刺黑山聽得目瞪口呆,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個結果,他有些不相信,又追問其他隨行的葛邏祿人,眾人異口同聲,和謀刺邏多說得一般無二。

唯獨次子思翰自始至終沒有吭聲,謀刺黑山看出一絲端倪,他命所有人退下,單獨追問次子實情。

謀刺思翰嘆了口氣,道:「父親,你還是準備一下吧!我估計北庭唐軍很快就要來攻打葛邏祿了。」

謀刺黑山大吃一驚,「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謀刺思翰便將北庭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最後嘆道:「北庭確實是有點偏袒沙陀人,但大哥對唐王朝的輕蔑卻惹禍之源,如果說北庭內部對打葛邏祿還有分歧的話,那大哥撕毀協議、踢翻桌子的舉動,無疑會讓所有的反對之聲消失了,我敢肯定,唐軍正在集結之中。」

謀刺黑山眼睛越瞪越大,最後他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這個混蛋,竟敢欺騙我。」

他『騰!』地站起身,厲聲喝道:「來人,把大王子給我叫來!」

謀刺思翰跪了下來,泣道:「回來路上大哥威脅我,若我敢出賣他,他會將我碎屍萬段,孩兒為了葛邏祿的大局,寧可被大哥所殺,求父親救我。」

謀刺黑山望著這個出身卑賤,卻頗有頭腦的次子,半晌,他點點頭,道:「好吧!其實我一直就在考慮給你一定的地位,從現在開始,從金山牧場退回來的十個部落就由你來統領,今天晚上,我會召開長老會宣布這件事。」

謀刺思翰欣喜若狂,他終於有自己的根基了。

這時,謀刺邏多被士兵帶進了營帳,他見帳中只有父親和二弟兩人,他立刻便明白了,他惡狠狠盯著謀刺思翰,眼中露出凶光,這個該死的東西,非要剝了他皮不可。

「給我跪下!」

謀刺黑山一聲怒喝,上前就狠狠地搧了兒子兩記耳光,將謀刺邏多打得頭髮披散,臉頰立刻腫了起來。

「你竟敢向我隱瞞真相,你吃熊心豹膽了!」

謀刺邏多跪下,昂著頭道:「孩兒沒有欺瞞父親,北庭是在袒護沙陀人,口口聲聲說誰再鬧事就打誰,可金山牧場還在沙陀狗手上,他們卻隻字不提,如果父親真不要金山牧場了,我去向北庭請罪。」

提到金山牧場,謀刺黑山怒火稍平,但他心中更加焦急,眼看唐軍大舉來襲,他卻無計可施,這時,謀刺思翰道:「父親,我去向北庭請罪,請北庭饒恕大哥的無禮,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謀刺邏多大怒,指著他罵道:「漢狗,你敢出賣我葛邏祿嗎?」

他又急著對父親道:「父親,我們還可以求回紇支援,對抗北庭。」

謀刺思翰冷笑反駁道:「幼稚,你以為回紇會為我們得罪大唐嗎?相反,他會來居中調停,趁機吞併我們,父親,只有向北庭請罪一條路。」

「北庭會接受我們請罪嗎?我看他們就是要找借口打壓我們葛邏祿。」

「夠了,都給我閉嘴!」

謀刺黑山被兩兄弟的爭執吵得頭昏腦脹,他大吼一聲,營帳里頓時安靜下來,他背著手走了幾步,長子說得也有道理,如果北庭是借口來打葛邏祿,那道歉也沒有用,此事事關葛邏祿的生死存亡,他左右決定不下來,最後他一揮手令道:「今晚召開長老大會,共同商議此事。」

……

有李隆基手諭這一道金符,調兵之事異常順利,僅僅四天後,天山軍和伊吾軍的六千人便抵達了北庭,北庭已經承平多年,糧草充裕,物資豐沛,在發出戰爭令短短几天,各種糧草物資便已備齊,軍隊也發動起來,李慶安分兵為前後兩軍,六千翰海軍和天山、伊吾各兩千人,一共一萬人為前軍,其餘三千瀚海軍與兩千天山軍為後軍,由副都護楊奉車統領。

上午,北庭城外旌旗招展,一萬五千大軍如一幅巨大的黑色地毯,整齊地列隊在一望無垠的草原上。

在他們身後是延綿數里的糧草車輛,四千民夫被徵用來趕駕馬車,運輸糧草和軍用物資。

不遠處的官道上擠滿了密密麻麻前來送行的軍屬,自長壽元年,武則天派王孝傑與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忠節率軍大敗吐蕃,收復北庭和安西以來,北庭已經五十餘年未經戰火了。

儘管唐軍只是去教訓藐視天朝威嚴的葛胡,但軍屬們仍然牽掛不已,紛紛擁來給子弟送行。

李慶安一身明光鎧甲,頭戴鐵盔,手握長槊,斜背烈火弓,他身材魁梧,更顯得威風凜凜,他在百名親衛簇擁下,來到了楊奉車面前拱手笑道:「楊兄,後軍的五千兒郎和輜重大隊我就交給你了。」

楊奉車苦笑一聲道:「你還真會選人,找誰不行,偏偏找我,那好吧!既然你信任,我就勉為其難了。」

「楊兄放心,我會讓白孝德兄弟輔佐你,他們懂如何行軍紮營,你向他倆多多請教就是了。」

李慶安說完,一拱手便向前軍馳去,一路上,軍屬們熱烈地向他揮手,李慶安拱手回禮,高聲道:「諸位父母姐妹們放心,我們一定會凱旋歸來。」

歡呼聲更加激烈了,這時,不遠處有人在喊:「大哥!」

李慶安看見了他的幾個親人,如詩如畫和小蓮,她們擠不進來,都站在外面,忽然,他看見了舞衣,她戴著一頂寬邊斗笠,斗笠邊緣掛著一層薄薄的輕紗,遮住了面容,她身著一襲雪白的長裙,裙擺隨風飄拂,肌膚如玉如雪,宛如仙子降臨人間,正輕輕地向他揮手道別,透過薄薄輕紗看得見她淺淺的笑意。

李慶安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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