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一方諸侯 第167章 馬匪現蹤

「將軍,我總覺得這裡面有問題。」

隊伍到甘州時,嚴庄終於說出了心中的疑慮,「將軍,安思順不是一個大度之人,從表面上他和安祿山互無關係,但我知道,他們實際上私下的聯繫很緊密,每一次接到安思順的信,安祿山就像過節似的心花怒放,急不可耐地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回信,而且信很長,他足足要寫一個時辰,甚至更多,將軍,恕我無禮,我看見安思順對你非常親熱,當初他在范陽見到安祿山時也沒有這樣親熱,你和他的關係是否超越了他與安祿山呢?」

李慶安就坐在嚴庄的對面,馬車粼粼而行,透過車窗,可以看見安思順派來的三千騎兵在忠於職守地護衛著他們,與其說是護衛,不如說是一種監視,他們在前面引路,行走路線由他們定,一路上的休息和啟程時間都是由他們說了算,他們總是說著漂亮的辭令:「將軍,河西我們是主人,更了解情況,請客隨主便吧!」

事實上過了涼州,李慶安便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安思順太熱情了,一定要他們去涼州住五天,可最後他們走了時候,他連口水都沒給,更不要說這三千護軍的軍糧了,都是由他們來提供,安思順的熱情背後卻是極度的吝嗇,說明他壓根就不想為北庭隊伍付出一星半點,他的熱情要麼是他的虛偽,要麼就是他想掩飾什麼?

他想掩飾什麼呢?到了甘州,李慶安的腦海中就不停地跳出兩個字:「馬匪!」

是的!他走過河西走廊多次,小股的馬匪倒是聽說有幾支,可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有上千人的馬匪,如果真有上千人的馬匪,那河西節度的八支軍隊是幹什麼用的?而且還是三四千人的馬匪,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了。

「先生的意思是,安祿山最近給他寫了信?」李慶安沉吟了片刻道。

旁邊的王昌齡大吃一驚,他這才聽懂李慶安和嚴庄的意思,安思順要襲擊車隊,他連忙插口道:「這簡直令人無法相信,安思順作為一鎮諸侯,堂堂的河西節度使,他會像小孩子一樣替人出氣消火嗎?一旦被朝廷知道,他這節度使還做不做了?我以為他不應該這麼魯莽。」

嚴庄笑了笑道:「王先生說得有道理,安祿山的一封信當然不至於讓安思順鋌而走險,但我想他不僅僅是想替安祿山出氣那麼簡單,他畢竟是一鎮節度使,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另有圖謀。」

「沙陀人!」李慶安脫口而出。

嚴庄眯著眼笑了,「李將軍一語說中了要害,我也認為安思順是為了挑撥李將軍和沙陀人的關係,或許是期待李將軍把沙陀人趕到河西去。」

旁邊的王昌齡也沉默了,他是一個耿直人,從來就沒有想過什麼陰謀詭計、爾虞我詐,他也不懂這些,他不願意去想,不屑去想,所以他才一步步被貶,甚至連一個小小的縣尉都混不下去,他周圍的朋友家人也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麼混不下去,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官場白丁。

而這一次,他偏偏和一個賈詡似的人物坐在一輛馬車裡,他沒有感到厭惡,相反,他有一種撥雲見日般豁然,原來官場的權力鬥爭還能有如此心機。

「那我們該怎麼辦?」王昌齡喃喃道:「如果真的有人來襲擊我們,我們該如何準備?」

「王先生不必擔心,安思順的這種襲擊不過是夜間活躍的野鬼,太陽一照他們就無影無蹤了。」

嚴庄微微笑道,他看了一眼李慶安,李慶安也笑了起來,緩緩說道:「他們確實是見不得陽光,不過我倒想在夜間會一會這幫小鬼。」

……

隊伍過了甘州,抵達了肅州,安思順的軍隊便不再護送,撤回涼州去了,北庭車隊繼續向西行走,五天後,隊伍來到了瓜州地界。

「舞衣,前面就是玉門關了。」李慶安指著遠方的一座城池笑道。

一個月的長途跋涉使舞衣瘦了一圈,但她精神卻很好,更顯得她更加淡雅脫俗。

她正在和玉奴下棋,聽說已到玉門關,她『呀!』地驚呼了一聲,探頭凝視遠處的城池,遠方有胡楊林,一條小河川流而過,玉門關就矗立在這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她忽然理解了詩中的意境,使她心情久久難以平復,良久,她問李慶安道:「李將軍,那陽關在哪裡?」

「陽關在沙州壽昌縣。」

李慶安指著南方笑道:「玉門關之所以重要,是因為絲綢之路從這裡分為兩支,一支向西南走沙州敦煌,過陽關後前往樓蘭,進入安西;而另一支向西北走伊州進入北庭,以前我從安西歸來都是走敦煌,這次我們去北庭,我也是第一次走北線絲綢之路。」

「原來我們不去陽關!」舞衣低低地嘆了口氣。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舞衣,我在梨園別院聽你彈的就是這首曲,對吧!」

「什麼時候?」舞衣驚訝地望著李慶安,竟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

「前年吧!」李慶安想了想笑道:「我記得是臘日,我陪守瑜去梨園別院找他的心上人,卻無意中聽到了你彈琴,那時提起琴仙,每個人都崇拜無比,長安令無數人痴迷的琴仙竟然跟我李慶安來北庭了,呵呵!若傳出去,多少人會跳腳罵我老李,想想都得意。」

「你想得美!」

舞衣羞紅著臉瞪了他一眼,「我來北庭是學琴的,學好琴我就回長安,你就一個人做夢吧!」

李慶安苦笑道:「那我就送你一程,勸君再喝一杯酒,東入陽關無舊人。」

舞衣聽他改了詩,不由『撲哧』一笑,嬌媚地白了他一眼道:「你哪裡會送我,說不定會扮成馬匪,半路來攔截我。」

「很有可能。」

李慶安向旁邊走了兩步,眉毛一挑,大大咧咧揮手道:「站住!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哎!小女子身無分文,哪裡有買路財留給大王?哈哈!本大王不要你財,你如此美貌,那就留下來給我老李做壓寨夫人。」

表演完,李慶安撥馬便逃,舞衣聽他表演得形象有趣,忍不住掩口直笑,可聽到最後一句時,她頓時滿臉暈紅,嬌羞無限地舉起棋子要砸他,可是李慶安卻跑遠了。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舞衣忿忿道,「下次絕不理他了。」

嘴上雖這麼說,可一雙美目卻忍不住向李慶安的背影望去。

這時,一旁的玉奴笑吟吟道:「姑娘,到庭州我該喝你喜酒了吧!」

「你胡說什麼!」

舞衣又羞又急,臉上掛不住了,她狠狠掐了玉奴胳臂一下,低聲罵道:「死丫頭,什麼喝喜酒,我看你是睡迷糊了,盡說胡話。」

「本來就是,你們郎情妾意,佳偶天成,你怎麼不能嫁給他?」

說到這,玉奴猛地捂住了嘴,她忽然想起來,舞衣名份上還是崔家的媳婦,婚約不解除,她怎麼能嫁給李慶安。

「別胡思亂想了,咱們把棋繼續下完吧!」

舞衣表情十分平靜,她放下一子,笑道:「該你了,快落子。」

玉奴無奈,只得陪她繼續下棋,可走了幾步,舞衣落子越來越慢,她獃獃地盯著棋盤,眼睛中充滿了憂傷,她剛剛走上一條屬於她的新路,可是她的身份卻像一塊巨大的山隘,阻斷了她的希望,她痛恨崔家,崔家給她一個無形的桎梏,禁錮了她五年,令她喘不過氣來,可現在還要繼續禁錮下去,絕望的念頭像蜂蜇般在她的柔弱的心上刺了一下,她覺得她的心因疼痛而腫脹了。

「姑娘,你還記得楊夫人給你說過的話嗎?」玉奴小聲道。

「楊夫人?」舞衣想起來了,楊尚書的夫人楊婉蓉,兩年前經常來找她。

「就是兩年前中秋夜,她說的關於樹葉的話,姑娘還記得嗎?」

舞衣靜靜地望著窗外,兩年前中秋夜楊夫人給她說的那席話,如流水一般又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你就是崔家這棵大樹上的一片樹葉,崔家會百般阻撓,不讓風把你吹走,可當你掙脫樹枝隨風而去時,崔家又會馬上宣布,你不屬於他們這棵樹,他們樹上一片葉子都沒有少……」

舞衣的心亂成了一團,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

李慶安趕到隊伍前面,斥候已經帶來了關於馬匪的情報,他打開一幅地圖,一邊聽斥候彙報,一邊在地圖上確定方位。

「我們北面三里外便是大澤湖,昨晚在大澤湖邊我們發現了大堆新鮮的馬糞,還有無數的馬蹄印,馬匪的人數大約有三到四千人,今早我們又去玉門關以西,卻沒有發現馬匪的任何蹤跡,由此推斷,這群馬匪應該還在大澤湖附近,我們已經進入了他們的伏擊範圍,極可能就在今晚他們會來襲擊我們。」

地圖上,大澤湖緊靠著玉門關,而在玉門關以南約兩百里外便是瓜州晉昌縣,那裡有河西八軍中的墨離軍駐紮,五千人,而從玉門關到晉昌縣的這段路,一路上都是戈壁荒漠,極利於騎兵作戰,李慶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