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一方諸侯 第156章 身份難題

次日一早,李慶安哪裡也沒有去,今天雖然是上元假第一天,但李隆基極可能會召見他,他一早便起床,安靜地在府中看書、休息,但天還沒有大亮時,門口忽然想起了羅管家的聲音,「李將軍,側門口有幾個鄉農找你,他們抬來一個受傷的人,好像和你認識。」

「受傷的人。」李慶安心中有些奇怪,他們的傷員都在隴右,難道是從隴右來人?

他放下書,快步向側門口走去,側門口位於一個小巷裡,比較僻靜,此時,幾個賣菜的鄉農正眼巴巴地望著門內,而他們面前的籮筐上橫躺著一名血肉模糊地男子,女護兵張秀兒正在替他檢查傷勢。

「受傷人在哪裡?」

李慶安快步走了出來,幾名鄉農連忙迎上來,指著籮筐上的人道:「李軍爺,就是他,是他讓我們送回到這裡來的,讓我們找你。」

李慶安一愣,好像是一個穿長袍的文人,他慢慢走上前,張秀兒連忙起身道:「將軍,他的雙腿骨折,兩腳的腳筋都被人挑斷了,這麼重的傷居然活下來,真讓人難以相信。」

李慶安認出了這個人,安祿山的幕僚嚴庄,他心中萬分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嚴庄慢慢睜開眼,虛弱地慘笑了一下,「李將軍!」

李慶安反應過來,連忙吩咐身後的親兵道:「快!快把他抬進去,小心他的腿傷!」

這時,羅管家帶幾個名下人抬來一隻竹榻,眾人七手八腳,小心翼翼地將嚴庄抬了進去。

幾名鄉農見事情完成,皆鬆了一口氣,拿著嚴庄給他們的佩玉歡天喜地走了,李慶安進了府,這時,幾名女護兵剪開了嚴庄凝成了血餅的中衣,正在熟練地替他清洗棒傷,一名親兵跑去請附近的名醫了。

嚴庄苦苦咬牙堅持到現在,在他心一松,已經昏迷過去,李慶安也無法知道事情的緣故,他叫來兩名能幹的親兵,低聲吩咐他們道:「你們去安祿山府宅附近打聽一下,昨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有消息即刻來報。」

兩名親兵答應一聲,匆匆去了,李慶安見嚴庄一時半會也醒不來,便囑咐了幾句,返回自己的房間,一個時辰後,他又來看了看嚴庄,醫師已經來了,正在給嚴庄診脈、開藥,所有的外傷處理都由女護兵們完成了,就連普通的醫師也沒有她們做得好。

此刻,嚴庄身體舒適,在榻上沉沉地酣睡,呼吸也變得均勻了,醫師苦笑了一聲,對李慶安道:「他的脈相平穩,性命應該保住了,不過,他腳筋已斷,估計他後半輩子是站不起來了,哎!是誰下這麼狠的手。」

「將軍!」門口忽然傳來親兵的聲音,是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李慶安快步走出房門問道:「探到什麼消息了嗎?」

「我們聽守坊門的差役說,昨晚楊家一百多人氣勢洶洶來找安祿山算賬,後來安祿山就命人重打嚴庄,又把他扔出坊外,不準任何人過問。」

「那是什麼原因?打探到了嗎?」

「沒有!」親兵搖搖頭道:「沒人敢靠近安祿山府,只有人遠遠看見嚴庄挨打,是打給楊家人看。」

就算是打給楊家人看,可嚴庄又怎麼會來找自己,讓李慶安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嚴庄是想投靠自己不成?

嚴庄未醒,李慶安也無從問起,只得先回房了,快到中午時,他終於接到了宮中的消息,大門處急匆匆奔來一名門房,老遠便喊道:「將軍,宮裡來人了,讓你即刻進宮!」

……

今天是休日,李隆基卻出乎意料地召見了李慶安,就是為了一份從洛陽緊急送來的調查報告,沒有查到任何關於李慶安家族的記錄,而且戶部在整個河南府的檔案中也找不到李慶安祖父李曾雲、父親李桂的任何記錄,疑惑讓李隆基等不到上朝日,便立刻召見了李慶安。

在興慶殿的偏殿里,李隆基拿著兵部關於李慶安的軍籍記錄,一遍一遍地看著,軍籍上寫得很清楚,天寶五年初,李慶安在安西粟樓烽戍堡從軍,因弓馬嫻熟,被直接授予伍長一職,後被高仙芝賞識,積功升為隊正、旅帥、校尉,一步步向上走。

應該說,李慶安是典型的積功提拔,雖然任職都短了一點,但在注重軍功勝過資歷的邊戍軍,這種升職是完全正常的,李嗣業也不過是天寶初年從軍。

但問題是天寶五年以前,李慶安在哪裡?他怎麼會突然跑到粟樓烽戍堡去,這才是關鍵。

李隆基不由陷入了沉思,他既然要把北庭這麼重要的地方交給李慶安,他就必須要了解他的身世,他絕不會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掌握重權。

這時,旁邊的高力士低聲勸道:「陛下,李慶安是漢人,這一點毫無疑問,從他為了大唐不顧生死地奮戰,老奴可以保證他對大唐、對皇上都忠心耿耿。」

李隆基擺擺手笑道:「朕不是懷疑他的忠心,是胡人是漢人也不重要,他昨晚不是說了嗎?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朕知道他是忠心耿耿,但朕只是想知道他從前到底在哪裡?怎麼洛陽沒有他家族的記錄,朕很好奇。」

這時,門口傳來宦官的稟報,「陛下,李慶安到了,在殿外候見。」

「宣他覲見!」

「陛下有旨,宣李慶安覲見。」

……

「陛下有旨,宣李慶安覲見。」

片刻,李慶安在兩名宦官的引導下,來到了偏殿,李慶安還是第一次進李隆基的寢宮,與大同殿相比,這裡更加富麗堂皇,三十六顆巨大的夜明珠懸掛在殿頂,散發著淡淡的清光,使原本昏暗的大殿深處變得幽明,有一種仙境般的感覺。

李慶安抬頭久久地凝望三十六顆宛如柚子般大小的夜明珠,他心中很奇怪,後世,這些珠子都到哪裡去了?

「李將軍,請進吧!陛下在等你。」一名宦官見他走神了,便提醒他道。

李慶安連忙收攏心神,快步走進了偏殿,偏殿其實是一間巨大的屋子,被高高的簾幔一隔為二,這裡便是李隆基在後宮的起居室,若有緊急情況,他也會在這裡接見大臣。

李慶安見李隆基身著普通常服,坐在軟榻上,他連忙上前行一軍禮,「臣李慶安參見陛下!」

「呵呵!我們的李詩人來了。」

李慶安昨晚在韋府舞劍吟樂府的風采,一個上午便傳遍了長安城,李隆基也剛剛聽聞了此事。

「陛下,臣擔不起『詩人』二字。」

「為什麼,你寫得很好嘛!可憐石堡城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很有意境,一般的詩人還寫不出來呢!」

李慶安有些慚愧地笑了笑道:「昨晚臣喝醉了,又不想丟面子,便隨口將從前聽到的詩和樂府改了改,便成自己的了,原本是可憐無定河邊骨,被臣改成了可憐石堡城邊骨,原本來了卻胸中天下事,被臣改成了卻君王天下事,臣慚愧,請陛下恕罪。」

「很好!」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你很誠實,這比你會寫詩更讓朕喜歡,而且你改得也很好,了卻君王天下事比了卻胸中天下事更有意義,其實朕也覺得有些奇怪,你最後一句是,可憐白髮生,這應該是老將軍的口氣,朕就猜到可能不是你寫的,不過由你本人說出來,才讓朕感到欣慰。」

說到這,李隆基又好奇地問道:「不過這詩和樂府都寫得很不錯,以前朕從未聽聞,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回稟陛下,這是臣少年時在碎葉聽祖父念的,至於是誰寫的,臣也不知曉。」

李隆基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緩緩問道:「李將軍,你不是洛陽人嗎?怎麼又跑到碎葉去了?」

李慶安連忙躬身道:「臣祖籍洛陽,隋末為避戰亂,臣的曾曾祖父便帶全家遷去了碎葉,在那裡繁衍後代,已經百年了,臣的先祖心向大唐,無時無刻不在懷念故鄉,臣小時候還隨祖父來洛陽住了幾年,後來又去了大食、波斯等國遊歷,三年前,臣的祖父病逝在碎葉,臨終時囑咐臣無論如何要讓碎葉回歸大唐,臣秉承祖父遺志,便來安西從軍。」

李隆基把玩著一隻鎮紙,沉吟了片刻問道:「你去過大食和波斯?」

「回稟陛下,臣不僅去過大食,還去過更西面的國度。」

「說說看,大食的西面是什麼國度?」

李慶安笑道:「陛下,大食的西面是一片巨大的內海,叫做地中海,大食的正北面是另一個強大帝國,叫做拜占庭帝國,是大食的宿敵,也就是大秦國,地中海南面延綿數千里,依然是大食的領地,但地中海北面卻是無數的小國,什麼法蘭克王國、義大利王國、西班牙馬爾克,臣只是聽聞,沒有去過。」

「李將軍說得朕都想去看看了。」

李隆基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他聽得出,李慶安並沒有說謊,這讓他心中舒坦了,相反,若李慶安堅持自己是洛陽人,他才會震怒。

「原來李將軍是碎葉漢人,難怪會在粟樓烽戍堡從軍,其實就算你是胡人,朕也不會太在意,高仙芝是高句麗人,安祿山是嶺西粟特人,哥舒翰是突騎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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