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石堡城 第118章 恩生仇起

李慶安離開李林甫的宅子時,天色已經黑盡了,夜風習習,清涼而帶著一絲溫暖,大街上行人寥寥,只有李慶安的馬蹄聲在石板路上「噠!噠!」地走著。

今天李林甫向他拋出了這局棋的最終用意,讓楊家和太子交惡,他李林甫抽身,甚至李林甫和太子和解結盟,共同對付楊家,這都有可能,歷史上,李林甫始終沒有和太子和解,導致了李林甫家族滅亡後再也無法翻身,那麼在天寶後期,太子之位坐穩後,李林甫有沒有想過和太子和解呢?或許他曾經有這個想法,只是仇恨太深,已經無法和解了,那麼自己的到來,會不會改變大唐的這個定局?讓李林甫最終和太子和解呢?

如果是這樣,那對大唐的權力格局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李慶安忽然發現自己竟成為了影響大唐權力格局的重要棋子,只是可惜他自身的力量還不夠強大,還不能從這場改變歷史的權力變局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想到李林甫的深謀遠慮,李慶安忽然覺得自己真的需要一個幕僚了,不是李白那種不懂人情世故的詩人,而應是一個賈詡似的陰險謀士,李慶安不由想到了嚴庄,馬球大賽上他布下的三絕計確實毒辣,若不是自己恰好看到這個規則,那真的就被他得手了。

可惜嚴庄在輔佐安祿山,堂堂的范陽節度使可比自己的中郎將地位高多了。

當李慶安進入翊善坊時,關閉坊門的鼓聲忽然敲響了,他不由加快了馬速,遠遠地,只見高力士府門前的台階上有一人正焦急地來回踱步,不時向這邊探望,他忽然看見了李慶安,竟撒腿狂奔而來,「李將軍!」

他沖至近前,有些氣急敗壞道:「李將軍,我等你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真是抱歉了,請問,你是……」

李慶安很有些不以為然,又不是我讓你空等,難道我就沒事做,專等人來訪嗎?幹嘛這麼吹鬍子瞪眼睛的?來人只因為等得太久而心中火燥,可真要他沖李慶安發脾氣,他可不敢,眼看要關坊門了,他急忙道:「我是裴相國府的二管家,裴老爺讓我送一份請柬給你,上面都寫清楚了。」

說完,他把一份請柬遞給李慶安,又跑回台階處,騎上馬便向坊門奔去,遠遠還傳來他的喊聲:「我家老爺對李將軍感激不盡,李將軍可一定要來。」

裴家來請,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昨天中午他出手助了裴家,就知道裴寬肯定會要感謝自己,他借門口的燈光看了看手中的請柬,只見上面寫著明日上午,裴府一聚,「明天上午?」李慶安忽然想起來了,明天正好是旬日休。

大唐的節日雖多,但固定的休日卻少得可憐,沒有雙休日,只有每十天一次的旬休,因此這一天也顯得異常寶貴,每逢旬日,官員的家中就彷彿過節一樣,打酒買菜、置酒擺宴,官員們或在家中悠閑一天,或攜家人出遊散心。

今天裴家原計畫是全家去曲江遊玩,但因前天城門之禍,老妻受驚,長孫受傷,而取消了遊玩計畫,裴寬是個性子火烈之人,若依他從前的脾氣,非要衝到楊家去討個說法,但經歷了天寶初年的大難後,他的耳順了,膽氣軟了,不敢再去找日益得寵的楊家算賬,雖然報仇不敢,但報恩卻不能忘,一大早,他便讓自己的長子裴諝去請李慶安來府。

天還沒有亮,裴寬就起來了,他先去探望了老妻,妻子在前天的城門衝突中受驚,回家便病倒了,裴寬的妻子是當年潤州刺史韋詵之女,和他攜手人生道路四十餘年了,不料在暮年時卻被楊家惡奴辱罵,她承受不住這種奇恥大辱,宿疾複發。

裴老夫人靜靜地躺在病榻上,雙目微閉,臉色蒼白,她昨晚心絞痛了一夜,剛剛才睡著,裴寬坐在榻前,握著老妻枯瘦的手,心中充滿了憐惜,守護了妻子片刻,裴寬站起身對丫鬟道:「好好伺候老夫人,有什麼事趕緊讓人去找劉御醫。」

他走出病房,又問一名家人道:「裴忠的眼睛怎麼樣了?」

「回稟老爺,那一鞭抽得太狠,劉御醫說左眼已經廢了。」

「這幫渾蛋!」

裴寬一陣咬牙切齒,又問道:「那瑜兒呢?」

「祖父,我一切都好!」裴瑜拎著一把寶劍,快步走了過來。

裴瑜是裴寬最疼愛的長孫,學識淵博,文采出眾,準備明年參加省試,前天被楊家惡奴暴打後,裴寬非常擔心他身體出事,不過御醫檢查後說好在被打時間不長,否則傷了內腑,情況就麻煩了,這也是裴寬感激李慶安的主要原因,若不是他及時出手,後果將不堪設想。

裴寬微微一笑道:「瑜兒,今天旬休,不是你們清月詩社聚會的日子嗎?怎麼練起劍來了?」

「孫兒從前過於習文,以致手無縛雞之力,連幾條惡犬都打不過,孫兒決心文武兼修,今天李將軍來,我想向他討教劍法。」

「你應該向李將軍討教箭法才對,或者請教刀法,我估計他從來不用劍。」

話音剛落,去請李慶安的長子裴諝匆匆走來,裴寬精神一振,連忙問道:「李將軍來了嗎?」

「父親,我在坊門口便遇到了李將軍,他今天必須要去城外軍營,要晚上才能來。」

裴寬一怔,「那他人呢?已經去了嗎?」

「他就在府門外,想對父親說聲抱歉!」

「這樣……」裴寬想了想便道:「走吧!見見他去。」

府門外,李慶安正來回踱步,天剛亮,軍營的荔非守瑜便派人給他送來消息,昨天深夜有來歷不明的人箭射軍營崗哨,一名哨兵受了輕傷。

李慶安要即刻趕去軍營,他特地來向裴寬解釋一下,正焦急時,門內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裴寬快步走了出來。

「李將軍,這麼急去軍營,是否出事了?」

「相國,我剛接到消息,昨晚有人箭射軍營崗哨,我要立即趕去。」

「還有這種事情?」

裴寬愣了一下,便道:「反正我今天也沒事,和你一起去看看。」

李慶安連忙躬身道:「真是麻煩相國了!」

這時,後面的裴瑜也連忙道:「祖父,李將軍,我也想去,可以嗎?」

裴寬看了一眼李慶安,李慶安笑著一擺手,「那就上馬!」

眾人翻身上馬,催馬便向明德門外疾駛而去。

行至明德門,裴寬放慢了馬速,他看了城門洞半晌,忽然嘆了口氣,馬鞭狠狠一抽戰馬,加速而去。

李慶安的江都營駐紮在長安以東的長樂坡附近,這一帶駐紮著六支團練營共三千人,另外還有六支團練營在灞上一帶駐紮,先由兵部對他們統一考核,再各選一百人進皇城接受皇帝李隆基的檢閱。

李慶安一行很快便抵達了團練營,剛到營門,荔非守瑜便迎了出來。

「受傷的弟兄怎麼樣了?」李慶安翻身下馬問道。

「還好,只是射中大腿,沒有傷及要害,現在傷勢平穩。」

荔非守瑜忽然看見了後面的裴寬,連忙上前施禮,「參見裴相國!」

裴寬點點頭問道:「除了射一箭外,還有什麼不利於軍營的事情嗎?」

「除了射箭,別的沒什麼了,一共射了三箭,都是用軍弩所射,兩箭射空,一箭射傷了士兵,我們已經查過,應該是那片樹林里射來。」

荔非守瑜指向軍營左面的一片楊樹林,李慶安搭手簾看了看,楊樹林距離軍營約百步,在陽光的照射下,清晨的霧氣正逐步消失,樹林前面有一條小溪水潺潺流過。

「那發現什麼了嗎?」

「昨晚下了一場雨,樹林里很潮濕,我們發現了五個人的腳印,還有馬蹄印記,是向東而去了。」

李慶安沉思了片刻,對方動機不明,也查不出是誰幹的,他對荔非守瑜道:「晚上加強警戒就是了,這件事情不要再提,讓弟兄們安心訓練。」

他回頭又對裴寬祖孫笑道:「裴尚書,請隨我進軍營吧!」

「好!我正想看一看李將軍的訓練成果。」

軍營佔地寬廣,僅射箭訓練場便有三塊,士兵們正分為五隊,每隊各排成十排練箭,經過幾個月的苦練,又得到李慶安、荔非守瑜這樣的箭術高手悉心傳授,士兵們進步神速,百步外基本上都能十箭八九中,其中部分特別優秀的,甚至已經能左右開弓,百步穿楊。

李慶安大步走上發令台,重重地敲了一下種,他舉起紅旗揮舞,分散在各地練箭的士兵立刻飛奔而來,如蟻集並,片刻,五百士兵便整隊結束。

李慶安笑著一擺手,「弟兄們,坐下吧!」

士兵們紛紛原地坐了下來,李慶安又高聲道:「今天,禮部裴尚書特地來看大家訓練,裴尚書原來可是范陽節度使,弟兄們給裴尚書好好表現一番。」

他回頭對裴寬笑道:「裴尚書可任挑五人,讓他們百步射靶。」

「那我就隨意挑人了。」

裴寬看了一圈,他一指最左面的五人道:「就你們五人吧!」

五名士兵站了起來,他們皆能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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