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亮,一名揚州大都督府的官員便找到了李慶安,揚州大都督府雖然沒有調兵實權,但它畢竟是江淮地區的最高軍事管理機構,像李慶安等人任團練使的一些具體手續,就是由大都督府來辦理。
揚州大都督是李林甫兼任,實際掌管大都督府的最高官員是大都督府長史,大都督府長史是從三品銜,一般是由地位高崇的官員擔任,有時候也是宰相外放,或任滿後回京擔任宰相,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大都督府長史是揚州除太守和轉運使外的第三股勢力。
目前擔任大都督府長史的官員是太子少師韋滔,韋滔是大唐名門韋氏的核心人物,他的女兒也嫁給了皇室,是棣王李琰的正妃。
此時,韋滔已經來到了公務房中,今天他有一件重要的公事要辦,那就是李慶安具體為團練使的安排,兵部通牒早已經到了,上面寫得很清楚,具體練兵方法和人數由團練使自定,在練兵期,團練使有調兵五百人以下的權力,而大都督府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團練使的要求寫成牒文,下發到各軍府去。
韋滔心中十分鬱悶,雖然他地位高崇,但實際權力還不如一個中郎將李慶安。
「長史,李將軍到了。」門口傳來稟報聲。
「讓他進來!」
韋滔收拾好桌上的幾本文書,正經危坐,他可是有從二品銜的太子少師,比李慶安高得遠了。
門開了,李慶安快步走進了屋內,躬身施禮道:「卑職李慶安,參見韋長史。」
韋滔見他態度自謙,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道:「李將軍,我們就不寒暄了,我首先想問李將軍,具體怎麼樣練兵,我想李將軍路上應該有了腹稿吧!」
李慶安取出一本冊子遞給韋滔笑道:「在下確實已經想好,請韋長史過目。」
韋滔接過翻了翻,眉頭一皺道:「你只想部分練兵?」
「正是,江都五個軍府,五千餘人,我不可能全部練到,而且時間只有半年,所以打算從各軍府中抽調五百精銳,組成團練營,這五百人要求年齡二十五歲左右,身高七尺以上,能挽三石以上的弓,會騎馬,最好都是新兵,這樣我才能得心應手。」
韋滔沉思了片刻,他明白李慶安這樣做的目的,這樣一來揚州地區就出現了一支強大的勢力,而且沒有都尉掣肘,他從的本意來說,他不願意李慶安擁有一支完全屬於自己的軍隊,可他又沒有辦法,兵部的命令在那裡呢!他無權干涉。
「好吧!你什麼時候要?」
「韋長史,我現在就要,我帶來了五名隨從,這五人分去五個軍府挑人,另外,我還希望大都督府能提供五百把三石以上的硬弓和每弓五壺箭,另外還要五百匹馬和一個能容納五百人的營地,這些都請韋長史儘快安排。」
韋滔拉長了臉,不悅道:「李將軍,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安排,不會耽誤你的練兵。」
「多謝韋長史,事不宜遲,我想這就去軍府挑人。」
……
雖然江都的五個折衝軍府都是上府,但天寶以後府兵制逐漸敗壞,各軍府逃兵嚴重,幾乎沒有滿員的軍府,江都的五個折衝府也不例外,當李慶安在第一軍府點兵時,高台下只列隊站了六百餘人,另外還有一百人調進京戍衛,實際缺員三成,這已經是很不錯了。
府兵平時為農,戰時為兵,定期進行訓練,訓練期間軍府提供食宿,今天李慶安運氣不錯,正逢訓練期。
都尉將軍趙緒清清喉嚨,高聲道:「大家聽著,兵部派團練使赴江淮練兵,來我們江都五軍府的,是安西軍中郎將李將軍,號稱安西第一箭,李將軍將從江都五軍府中各抽一百人,組成團練營,為期半年訓練,凡被抽中者不僅會成為江都營精銳,而且每月還有兩千文錢的補貼,每天都有肉吃,各位弟兄,這可是機會,大家要抓住了。」
士兵們微微騷動了,每人每月可有兩千文補貼,這就是四石米的價錢,這對當兵無餉的士兵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訓練半年可以得十二貫錢,而且每天都有肉吃,這可比種田賺多了。
儘管春耕很忙,但很多士兵的眼中還是流露出了嚮往的神色,趙緒點點頭,便對李慶安笑道:「李將軍,可以點兵了。」
李慶安看了看下面的士兵,他疑惑地問道:「趙都尉,就這麼多人嗎?」
都尉趙緒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確實就這麼多人,這還不錯了,蘇州、湖州那邊,有的軍府只剩三成兵,都跑光了。」
「可我這兵冊里,你的軍府應該是滿員。」
李慶安揚了一下手中的兵冊,冷冷地瞥了趙都尉一眼。
趙緒的後背都濕透了,原以為昨天喝了一頓酒,李慶安能睜隻眼閉隻眼,沒想到他一點也不肯放過。
大唐的府兵們沒有軍餉,只管飯菜,可就是這每天三百個缺員的糧米菜蔬,以及其他開支,一年下來也要近千貫的額外收入。
這是各軍府心知肚明的暗規矩,只是撈取的程度不同而已。
「這個……李將軍,能否借一步說話。」
「不用了,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我只管點一百人走,另外趙都尉別忘記給足我的糧食肉食。」
「李將軍儘管點兵,只要看中之人,我絕對放行。」趙緒暗暗鬆了口氣,他明白李慶安的意思。
他連忙上前揮手道:「弟兄們過來排隊,一火一火來。」
士兵迅速排成長長一行,等待挑選,李慶安坐在一塊方正的大石上,一名果毅都尉在旁邊唱名。
「劉志雲,二十歲。」
這是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年輕男子,精神抖擻,李慶安點點頭,「收了!」
「吳明,三十歲,二營旅帥。」
此人身高也不錯,但目光中透出一絲狡黠,一看就知道是個老兵油子,李慶安一揮手,這個人他看不中。
這時又走來一名士兵,身高足有七尺,虎背熊腰,目光炯炯,雖然軍服破舊,卻掩飾不住他眉眼間那種英武之氣。
「南霽雲,三十歲,二營火長。」
「等等!」李慶安一下子止住了果毅都尉的唱名。
他走上前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英武的將領,南霽雲,就是號稱大唐趙子龍的名將南霽雲?
南霽雲只是在安史之亂後投奔張巡而大放光彩,在此時之前,他因家貧而四處謀生,卻沒想到,他居然在江都軍府當了一名火長。
「李將軍,你認識此人?」都尉趙緒有些奇怪,這南霽雲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火長,好像弓馬不錯,但也不至於讓李慶安這樣驚訝。
「沒什麼!」李慶安呵呵笑道:「我看此人器宇軒昂,卻只是一名火長,覺得有些奇怪。」
他又問南霽雲道:「你是哪裡人?」
「回將軍的話,卑職魏州頓丘縣人。」
「魏州人?」李慶安有些奇怪地笑問道:「那怎麼跑到江都來當兵?」
「卑職在江都租種了十畝田,因東家身體不好,便替他來從軍。」
南霽雲雖然職位卑微,但回答得不卑不亢,讓人心生好感。
李慶安擺擺手,「好!你算一個。」
「下一個!」
……
下午時分,從各軍府選來五百人全部進駐軍營,軍營位於江都北門外,緊靠運河漕運倉庫,遠遠望去,幾百個大倉庫一眼望不見頭,而他們的軍營便是守衛倉庫的士兵駐地,去年年底,其中一個軍營的士兵調去江陽縣駐紮,軍營便空了出來,正好給李慶安的團練營駐兵。
軍營佔地廣大,有三排長長的磚瓦平房為宿地,然後是馬房,再就是一個足夠數千人訓練的大校場,周圍有兩人高的土牆包圍。
五百名精壯的士兵排成了十排,腰挺得筆直,聽著他們年輕的團練使訓話。
李慶安身穿黑色明光鎧,頭戴鐵盔,騎在一匹威武雄壯的駿馬之上,腰挎橫刀,斜掛一把巨大的黑色長弓。
「我便是安西李慶安,人稱安西第一箭。」
說到這,他抽出長弓,張弓搭箭,忽然轉身一箭向八十步外的大門口崗塔射去,只見塔頂兩隻鳥撲翅要飛,箭卻閃電般射到,一箭將小鳥射穿,而另一隻鳥剛剛飛起,李慶安猛一轉身,又換左手拉弓,又是一箭將剛飛騰的小鳥射中,左右開弓一氣呵成,兩隻鳥先後落下了高高的哨塔。
眾人一聲驚呼,霎時間又鴉雀無聲,每個人的眼睛裡都流露出一種驚嘆的神色,這種左右開弓的神箭,在江淮軍營中是從未見過,連自負箭法高明的南霽雲也慨然嘆服,他遠遠比不上李慶安的超然絕倫。
一名士兵飛馬趕去將箭撿了回來,李慶安一舉射穿了小鳥的長箭,傲然道:「這就是我來的目的,半年後,你們每一個人都要能在百步外,箭穿飛鳥。」
……
儘管前景美妙,但過程卻是枯燥而艱辛,士兵們從早到晚就是射箭,手指腫痛,胳膊酸軟無力,但五個安西教官個個凶神惡煞,稍有懈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