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雲譎波詭 第104章 風聚雲會

白玉堂酒樓是江都縣最奢華的一座酒樓,位於江都縣北市之外,據說是慶王的家產,酒樓高五層,豪門大賈、達官貴人都喜歡來這裡吃飯,酒樓終年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劉長雲的接風宴設在四樓雅室,這是整座酒樓最豪華的一間房,房內是清一色的紫檀傢具,金杯玉碗,兩丈長的落地白玉屏風,屏風正面是王維的「破墨禪境」的山水畫,而背面卻是李思訓的北宗畫,傅色濃烈沉穩,筆調華麗堂皇,這兩幅風格迥異的圖畫使雅室的格調變得有些水火兼容,但最吸引人的,卻是靠牆站著十名美貌的少女,專門伺候左右。

李慶安隨眾人進了房間,卻見房間里有一名中年文士,他笑著站了起來,向李慶安微微點頭。

劉長雲向他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幕僚閻先生,他也是久仰李將軍盛名。」

閻先生便是京城趕來的慶王幕僚閻凱,目前他手裡掌握著慶王在揚州的所有資源,他在慶王府的地位之高,連劉長雲也要給他幾分面子。

閻凱對李慶安拱手笑道:「李將軍在長安大戰史思明,精彩絕倫,令人嘆服。」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閻先生可是從長安過來?」

「正是,我回長安探親,半個月前剛回揚州,故而對李將軍的情況比較了解。」

「不要光站著說話,大家快請坐下。」

劉長雲熱情招呼眾人坐下,「來!李將軍坐這邊,荔非將軍請這邊坐。」

劉長雲將眾人一一安排,李慶安就坐在他和閻凱的中間,這時李慶安笑道:「不知大家可有長安的消息,我是說馬球大賽。」

提到馬球,在座的眾人立刻有了興趣,一名都尉眉開眼笑道:「昨天剛剛得到的消息,我們揚州隊擊敗了洪州隊,進入了前二十名。」

「安西隊的情況如何?」李慶安連忙問道。

「安西隊當然是最強的,聽說它擊敗了上屆冠軍羽林軍隊,勢頭十分強勁,都說第一非他莫屬。」

李慶安大為興奮,居然把羽林軍隊給擊敗了,他又問道:「那高力士的飛豹隊如何?」

「那支球隊成績也不錯。」

另一名都尉介面笑道:「殺進了前十,但進入前六時以一球之差惜敗給千牛衛隊,估計最後不是第七就是第八。」

高力士的球隊殺進前十令李慶安十分高興,但他更關心另一件大事,他沉吟一下又笑問道:「朝廷里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劉長雲介面笑道:「楊慎衿和裴寬拜相相必李將軍已經知道了吧!」

「這個我臨京前便有了,我說的是元月初九以後發生的事情,應該是很平淡吧!」

「不!還有一件大事。」

閻凱慢悠悠地道:「最新消息,王忠嗣被定謀反罪,判了死罪。」

他這一句話,引起在場所有人動容,尤其是軍官們,王忠嗣在他們心中宛若天神一般,居然被判了死罪,頓時幾個都尉便罵了起來,「他娘的,是誰主審的案子,良心被狗吃了嗎?居然判王大帥死罪!」

「據說是御史中丞楊釗主審。」

「白痴!」一名都尉破口大罵道:「什麼狗屎玩意兒,靠裙帶上去,居然敢定王大帥死罪,敢問天下軍人答應嗎?」

「不答應你又能怎樣?哎!這是王大帥的命。」

酒桌上叫罵聲一片,李慶安卻迅速瞥了一眼這個閻凱,此人說出王忠嗣被定死罪時,連劉長雲都驚訝不已,他可能是劉長雲的幕僚嗎?消息又從哪裡來?比官方的消息還快,而且劉長雲替他倒酒時的諂媚,就彷彿劉長雲才是他的幕僚。

李慶安心中有了明悟,恐怕這個閻凱是慶王的幕僚才對,這時,劉雲長舉起酒杯站了起來,呵呵笑道:「良辰美景,莫談國事,今天是李將軍初到揚州,我們以地主之誼,敬李將軍一杯。」

「敬李將軍一杯!」眾人紛紛站了起來。

……

就在李慶安在白玉堂酒樓喝酒之時,在江都縣北市的一家胡人酒肆里,一名胡商匆匆走了進來,胡商在大唐遍地開花,在商業繁盛的揚州也不例外,這裡生活著數千胡商,一般都是經營寶石金器。

這名胡商走進酒肆,向胡人掌柜點點頭,掌柜給他使了個眼色,向樓上指了指,胡商便快步沿著樓梯上去了。

一直走上三樓,他推門進了一間屋子,石國王子遠恩正站在窗前,凝視著遠處北市的景色,在他旁邊,坐著他的幾個手下。

聽見門響,遠恩轉過身問道:「是李慶安到了嗎?」

「殿下,他剛剛從水路抵達,大唐的轉運使請他去喝酒了。」

「居然到現在才來。」

遠恩不屑地哼了一聲,回頭問霍延白道:「先生能肯定寶石還在他身上嗎?」

霍延白搖搖頭,「我不能肯定,不過殿下不可能去慶王那裡要寶石,所以我們就賭那兩個盜賊偷走的,還是假寶石。」

他又輕輕嘆了口氣,道:「從探聽到的情報來看,此人是個精明圓滑之人,他既然已經知道寶石的重要性,那他就不會隨意把寶石放在箱中,一定是藏了起來,隨身攜帶的可能最大,所以我建議殿下賭這一次。」

遠恩無奈地問道:「那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殿下別急,一定會有機會,我們要耐心等候,千萬不要隨意出手,以免打草驚蛇。」

……

李慶安回到住處時,天已經快黑了,他的住處臨時安排在江都聽水居,這其實是一座官方的館舍,專門給從京中來的高官居住,館舍是建在城北的梨花水旁,一條淺淺的小河環繞館舍而過,兩邊梨樹成片,結滿了幼小的花苞,流水在岩石上流動,在館舍便可聽見流水潺潺,故名聽水居。

李慶安多喝了幾杯,不能騎馬,劉長雲便安排一頂小轎送他回住處,荔非守瑜和另外幾名隨從騎馬跟隨,從轎子里下來,李慶安一腳深一腳淺地進了大門。

可一進院子,他的醉意頓去,伸了個懶腰笑道:「早知道江南美女如雲,就騎馬了,坐在轎子里看得實在不爽快。」

荔非守瑜笑道:「七郎,原來你是刻意裝醉啊!」

「刻意倒沒有,只是不想聽那劉長雲鴰噪了,我又不是採訪使,要聽他彙報什麼事情。」

這時一名年輕的館吏迎了上來,躬身笑道:「李將軍,房間已經收拾好,你們的行李都在房間里,我這就領你們過去。」

「多謝了!不知館吏怎麼稱呼?」

「不敢,在下姓羅。」

「原來是羅館吏,辛苦你了。」

李慶安笑著跟他來到了房門前,這是一棟獨房,房子頗為精緻,雕樑畫棟,掩映在幾株老梨樹之中。

「李將軍,我來開門。」

館吏上前一步剛要推門,李慶安忽然一把抓住他,向後一拽,他也急向後退了半步,就在這剎那間,只見一聲弦響,一支箭從左窗呼嘯而出,擦著李慶安的鼻子而過,「奪!」地釘在梨樹上。

「有刺客!」荔非守瑜大吼一聲,抽刀一腳踢開了房門,李慶安也拔出橫刀,向後院衝去,他還是晚了一步,只見一條灰影從牆上一躍而出,「撲通!」有人跳進了河中。

李慶安慢慢把刀收回了刀鞘,重重哼了一聲,第一天來揚州,便有人要刺殺他,此人當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他走回前院,荔非守瑜從房間里出來,手中拎著一副弓箭,恨恨道:「被這混蛋跳後窗跑了。」

「將軍,箭上有毒。」

一名士兵將箭從樹上小心翼翼拔下,雙手遞給了李慶安,李慶安接過箭瞥了一眼,箭尖果然有藍汪汪的碧磷色,他眼睛一挑,目光直射館吏。

館吏刷地臉色慘白,他跪下來道「李將軍,此事與我無關,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羅館吏,不管你知不知道,這個失職之罪你都逃不掉,輕則打一頓革職,重則下獄嚴審,你心裡應該明白吧!」

館吏嘴唇一陣哆嗦,再哀聲求道:「求李將軍饒我,我上有老下有小,都靠我的一點俸祿過活,假如我下獄,他們可就沒飯吃了。」

「要我饒你也可以,但你要聽我的安排,不準泄露一個字,否則我就說你是同黨。」

「是!是!李將軍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絕對聽李將軍的話。」

「好!你現在趕緊去請名醫,同時向盧太守彙報。」

他又回頭對荔非守瑜道:「這樣也好,省得我去拜訪他了。」

……

很快,幾名江都縣的名醫匆匆趕來,忙碌了半天,結論是箭未傷及要害,得了心病,睡上一覺便好了,又給他開了一些安心定神的葯,囑咐他不要多想此事。

名醫前腳剛走,揚州太守盧渙便匆匆趕來了。

「是我安排不周,讓李將軍受驚了!」老遠,盧渙便歉然道。

李慶安微微一笑,「盧使君不用自責,刺客是有備而來,他有心殺我,盧太守怎麼防得過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