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誅蒼狼 第224章 各懷心機的聯軍

早在五月初,草原上才剛剛熱起來,克烈部的大汗忽而察忽思,在草原的中心斡難河畔,召集整個草原的部族頭領和那顏們,要諸位那顏帶上他們的那可兒(註:那可兒,伴當、僕從的意思,語中並無貶義,事實上,作為貴族的那可兒,也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一起來商議草原的大事。

去年就與克烈部一同南下,豐厚的收穫,早已將自己的帳篷和皮囊裝滿,所以,忽而察忽思汗的書信一到,蔑兒乞人,廣吉剌人,扎只剌人,塔塔爾人,他們的那顏們(註:那顏,官人,頭領的意思,這裡指各個大小部族的頭人)紛紛跨上馬出發。至於蒙古人的乞顏部和泰亦赤烏部,已經早與克烈部走在了一起,連他們放牧的斡難河都讓了出來。

到了中原的五月下旬,在斡難河畔聚集了十數萬人,各部的那顏們不僅帶上了自己的那可兒,而且帶來了很多部眾,他們心裡早已決定,無論忽而察忽思汗做出什麼決定,都會衷心支持,就好像對長生天的信仰一樣,絕無二話。

現在只剩下遠在草原西面的乃蠻人和吉爾吉斯人,上一次會盟,這兩個部族就沒有出現,忽而察忽思汗也沒指望這兩個強大的部族能真的到來,並聽從自己的號令。

經過短短三天的商議,整個草原又一次團結起來,決定用手上的刀劍,去中原搶劫更多的金銀牛羊,還有孛斡勒(註:孛斡勒,奴隸,僕從的意思),縱然現在還是夏季,可是從去年的收穫來看,南下一次所得到的收益,遠超平時放牧三五年,還不用擔心周圍的部族彼此混戰和打冤家。在草原的戰士面前,南面的党項人和漢人,就如牛羊一樣弱不禁風,根本不足慮。

為了在所有盟友面前顯示自己的決心,忽而察忽思大汗,當眾將金人封的那個什麼節度使的金印和詔書,從高台上扔下來。好像是商量好的,蒙古部的大汗,乞顏部的頭領忽圖剌,也立即掏出金印狠狠扔在了地上。

有這兩個人作榜樣,其他各族各部的頭領紛紛效仿,把個金人賞賜的金印和絹布扔出來。

宰殺了一匹白馬和三頭羔羊,經過乞顏部的薩滿占卜,得出了一個大大的喜兆,薩滿在高台上瘋狂的舞動,對著長生天呼喊,感謝長生天賜予下來,這樣一場比前兩次都要偉大的勝利。

忽而察忽思是信景教(註:景教,即基督教涅斯托利派,從唐代就在中國有傳播)的,從他的父祖開始,克烈部十餘萬部民就開始放棄了對長生天的崇拜。但是宗教上的差異,並不會令他內心中真的對長生天不敬,看著兩個得意的兒子塔亦帖木兒泰赤和不花帖木兒,見到兩個人臉上現出不屑的表情,於是眼中含著薄怒,輕聲呵斥了幾聲。

「偉大的汗啊,我的叔叔忽圖剌,你看看那些不崇信長生天的人,他們,也配成為馬上的勇士,也配在草原上與我們一起放牧么?我們的後背,真的要交給這群人?」一個年輕的騎士,走到了忽圖剌身邊,低聲說道。

笑吟吟的轉過頭,忽圖剌用極低的聲音吟唱道:「也速該,我哥哥的兒子啊,你要把眼睛睜大,讓自己的目光望向整個草原和天空,高空的雄鷹,不應該僅僅盯住地上的一小片草場,只有見到了整座草原,你的胸懷也會隨之寬大起來。記住,我哥哥的兒子,我們乞顏部年輕的拔阿禿兒(註:拔阿禿兒,音譯,勇士的意思,後世被偽清朝,翻譯成『巴圖魯』),相信的你的盟友,因為,如果有人違背了今日在長生天面前的盟誓,就會成為整個草原的敵人。」

年輕的戰士也速該臉色一紅,聽出了忽圖剌話中暗含的警告,低頭對蒙古部的大汗行了一禮,然後悄悄退到一邊去。

雖然對克烈部崇信異教有些不滿,但忽圖剌並不太過在意,依然盤膝坐在地上,用手裡的刀子割取羔羊肉,舉起酒碗與忽而察忽思喝了一處。

當天晚上的斡難河兩岸,到處醉倒在地的勇士,到底是南面党項人釀的酒,就是與馬奶酒的味道不同,聽說南方漢人釀的酒更好喝,忽而察忽思大汗已經允諾,當牧草枯黃的時候,大家還要聚集在這裡,就像今天一樣痛飲,慶祝整個草原的勝利。

第二天,十萬馬上勇士跳上了馬兒,向東疾進。打頭的,是廣吉剌部和扎只剌部的勇士,共有三萬人,之後是塔塔爾人,跟隨在後面的,是蒙古人,最後,為所有勇士保護帳幕和牛羊的,是克烈部的勇士。

所有勇士和部民加在一起,總共有三十幾萬人在緩慢移動,一路放牧的牛羊好似天上的雲彩,一眼看不到邊際,每天牛羊的糞便就如小山一樣,一路上,響徹著那些牧民們的歌唱:

「馬上的勇士啊,

好像天上的雄鷹,

一路向南啊,

把世仇女真人的——

心肝挖出來,

消滅了他們的族類,

掃空了他們的居屋,

擄掠了他們的一切。

連他們的子孫們,

像吹灰似的屠殺,

餘下的婦女兒童,

擄作看門的奴隸。

有些容貌好的,

就優待收留了。」

聽著這吟唱,忽而察忽思只覺著心頭愈加燥熱,恨不得現在就回去自己的帳幕,將那兩個擄掠來的党項貴族女人,壓在身下好好蹂躪,若是這一次真的能打開臨潢城,他一定要弄兩個女真貴族的年輕女奴來。

草原聯軍的前鋒,飛快的越過一條條河流,衝過了金山的隘口,當金國軍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扎只剌部騎兵,飛快的掠過位於山口的哨所,用火把點燃了簡單的營壘,當金軍有如沒頭蒼蠅般衝出來的時候,紛紛被如雨的利箭射倒。

輕鬆的解決了金山的隘口,扎只剌部也不停下來等待後面的大隊,而是捲起一片塵煙,向著遠處的金山城衝去。

這時正是夏季,烏古敵烈兩大部族的牧民們,遠在更北的草場避暑,金山城外的牧民並不多,至於城裡,只有兩千女真兵而已。本來這裡還有三萬女真兵駐紮,可是,在韓王完顏亨離開後,作為這支大軍的臨時統帥,新任的烏古敵烈統軍使移剌溫,將這支大軍調往鶴五河兩岸駐紮。

按照移剌溫的解釋,鶴五河在金山城和臨潢城中間,無論兩邊哪裡出事,都能夠隨時隨地救援。

對移剌溫的判斷,軍中副將並不苟同,整座金山綿延上千里,剛好擋住草原東進的路線,要從草原上進攻臨潢府路,走金山隘口是最方便的,若是要從南面迂迴進攻臨潢府城,就必須首先擊敗南面的汪古部,然後才圍攻早已得到警訊的臨潢城,這樣的打法可就得不償失了。

無奈移剌溫是主將,執意要變遷駐地,那個副將也沒有辦法阻止,惟有留下自己所部五千人,還有從本領猛安中帶出來的五百多親兵,留在了撻魯河北岸。你道為什麼這名副將竟敢違抗軍令?原來此人姓完顏,名喚福壽,是女真皇族遠枝,一從軍就授了定遠大將軍的,官位比之普通副將高出甚多,移剌溫根本指揮不動,也就只有聽之任之了。

這時金山隘口被攻破,扎只剌部正好是沿著撻魯河而來,完顏福壽的營寨首當其衝。當完顏福壽聽到警訊時候,扎只剌人距離他的營寨,已經只有數十里了。

面對上萬騎兵,若是換作旁人,不堪些的怕是縱馬就跑掉,即使有骨氣的,也要召集起所部兵馬據守營寨。誰想到,完顏福壽這人性子里好逞強,聽說草原韃子衝過來,不怒反笑,指著南面大笑自己高明。這一笑將其餘幾個猛安長弄懵了,暗道自己這位主將是不是被嚇傻了?

完顏福壽可不是嚇傻了,他一面派出十幾隊騎手,分別去南北兩個方向傳警。一面整頓兵馬,就在別人以為他要據守的時候,這貨一聲令下,竟然帶著整隊的騎兵衝出營寨,迎著扎只剌人而去。

這個舉動將好幾個猛安長嚇得幾乎撲倒,光是打頭陣的韃子就有數萬,後面還不定跟了多少人呢,怎麼這個老東西就如此膽大?

完顏福壽早算計明白,既然韃子勢大,據守也是個死,衝出去逆襲雖然死的快些,可好歹也是奮勇戰死不是,日後朝廷的封賞可是大有區別。他從天眷年間繼任父親的世襲猛安一來,官位一直不高,總是缺了戰功的緣故。而且,隨著皇帝完顏亮一聲令下,他的世襲猛安帽子也飛了,讓本來以為可以安生混日子的他,登時傻眼。所以,這一次他賭上性命,也要為子孫謀些富貴。

有這麼個亡命之徒帶領,一票女真兵迎著扎只剌人沖了過去。

那扎只剌人士氣正盛,本來還頭痛要如何攻打營寨,現在見到女真兵沖了出來,登時大喜過望,撒開四蹄兜出個大大的圈子,將五千女真兵裹脅其中。拼著生受女真人第一波箭雨過後,待到女真兵著急為神臂弓上弦的功夫,一頭欺近到五十步之內,抄起身上短弓,對著女真人大隊就是一陣疾射。

草原騎兵雖是能夠在馬上開弓,無奈馬上的坐姿,也限制了他們去使用威力更強的大弓,只能使用短弓。這種短弓雖然能射出百步,但要想真的有威力,卻只有在五十步甚至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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