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戰四方 第190章 權普安郡王府記室(二)

對於趙瑗的危言恫嚇,洪過才不會害怕,到了這個時候,他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就算門外站滿了大宋的禁軍,他也要試試斤兩,看看能不能闖出去。再說了,一句虛言就想要他交出實情,那簡直就是做夢。

搬過一張椅子坐在趙瑗對面,洪過嘿嘿一笑:「我是守法百姓,正當商人,每日只是營營役役為些許小利而周旋,這位趙公子太看得起我洪過了。」

那趙瑗微微一笑,「楚雖三戶能亡秦,豈有堂堂中國空無人!能寫出這等豪邁詞句的人,竟然只是個營營役役的商賈之流?洪改之是笑話我中華無人吧。」說著,話音低沉道:「或者說,洪改之有難言之隱不敢與我相托?」

趙瑗的神態極為誠懇,令人不禁為之動容。洪過也不例外,心中微微感動,馬上,他努力讓自己穩住心神,狀似平靜的道:「趙公子高看洪某了,一介商賈能有什麼難言之隱,您太多慮了。」

趙瑗不想放棄,反是坐正身體,肅容道:「當日洪改之曾言主唱非人,不知,若是換了主唱之人,洪改之可能對我坦誠相告?」

洪過笑笑道:「今日趙公子登門,不僅僅是為了幫助我們兄弟認親吧,不知趙公子可否坦誠相告?」

洪遵這下真的生氣了,臉上一股青氣升起,手上攥起拳頭想要說話,不防被虞允文一把拉住。那虞允文也在回憶,趙瑗這個名字他似乎聽過,到底是在哪裡呢?

洪過一句話說完,屋內氣氛立時尷尬起來,趙瑗不好繼續說下去,洪遵被虞允文拉住不能脫身,至於虞允文則是努力思索。就見虞允文眼中霍然一亮,再看向趙瑗的目光卻是與剛才大不相同。

等了一下,虞允文走上前對趙瑗道:「趙公子,時辰不早了,不如早歸吧,洪改之就是這個脾氣,強求不得,若非如此,當年洪老尚書又何必在北方一住十餘年。」

趙瑗明了虞允文的意思,這是在為洪過開脫呢,或者說,用洪皓的名聲為洪過求情。看在洪皓的面子上,些許小錯小過,朝中正直大臣誰都不會難為洪過。故此,趙瑗淡淡一笑,又將虞允文上下打量一番,「你是虞彬甫?洪景嚴多次提起你,很好,本朝以孝道治天下,你的孝行足以為百官模範。」

這下連洪過都不得不重新思考趙瑗的身份了,這兩句話說出來,哪裡是個宗室子弟應該講得?忽然間,洪過腦中閃過一個人,隨即晃晃頭努力打消這個念頭:不會吧,不會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么?

獃獃的站在原地,連趙瑗離開都沒注意,洪遵見到弟弟如此失禮,更是氣得不行,見到趙瑗緩步出了房間,他走到洪過面前,指著洪過氣哼哼的不知說些什麼才好,最終,只是恨恨的跺跺腳,隨即追著趙瑗去了,竟然都沒留下與洪過多談幾句。

被驚醒的洪過急忙追出去,到了房門口,正見到劉明鏡托著一個銀盤站在院子里發愣,馬上手臂一揮,指著那邊的趙瑗一下,劉明鏡立即會意,追著趙瑗上去,雖然有護衛擋住了他瘦小的身子,不過趙瑗笑笑示意讓劉明鏡近到身邊。

劉明鏡非常禮貌的走到趙瑗面前,恭恭敬敬的將托盤高舉過頭,盤中蓋著紅布,厚厚的一堆,估計是送給趙瑗的禮物。趙瑗看著笑道:「這個不好,無功不受祿。」

見著洪過沒有追上去,虞允文無奈的走到趙瑗面前,鎮定的道:「無妨,這是洪東家送給他兄長的禮物,趙公子何不看看是何物。」說著,將那紅布撩起,露出了下面的物事來。

饒是趙瑗見多識廣,看到蓋著的物事也不禁輕嘆一聲,原來,托盤裡是兩件披風,最上面的是用珍貴的紫貂皮製成,下面的則是火紅的狐狸皮,這兩件披風用料都是極為珍貴,尤其那紫貂皮,無論皮毛的光澤還是絨毛的緻密都堪稱極品,一件披風製作出來,怕是要不下十張紫貂皮,如此之多的上品貂皮拼在一起,更加難能可貴了。怕是連金國皇帝身上穿的也不過如此,拿到了南宋自是極為稀有少見。

虞允文自作主張的將紫貂披風交到趙瑗手上,然後將價值稍低的狐狸披風交給洪遵,先是笑道:「這是東家送給兄長的一份心意,請二位笑納。」然後壓低了聲音對趙瑗道:「進來盤桓許久,終究需要有所斬獲,才好應對那門禁。」

趙瑗臉色一動,知道虞允文知道了他的身份,於是笑著示意護衛將那紫貂披風包好,而後對著洪遵笑道:「景嚴,你這份就穿上吧,好歹是洪兄弟的心意。」

「哼,我沒那種不知好歹的兄弟。」洪遵雖是這般輕蔑的罵出來,手上卻不停下,探手就將披風穿在身上,立時感覺從身上到心裡都是熱乎乎的。

趙瑗笑而不語,轉身對洪過拱拱手,這才緩步走出了洪家商號。

待到虞允文迴轉來,洪過一把拉住他的手,壓低了聲音問道:「哥哥,我來問你,那秀王之子,如今的名諱是什麼?」

虞允文啞然失笑,原來洪過腦子轉的也真快,竟然明白過來,於是指指門外道:「可不就是那位么。」

咚咚咚倒退出幾步,洪過有些傻了一樣望著深深的夜空:「真,真的就是他!」過了一陣,突然狠狠扇自己一個耳刮子:「我真是有眼無珠啊。」

隨後幾天,洪家商號里不回家的夥計忙活著過年,洪過照常出去拜客飲宴,好似根本沒有發生過事情一般,虞允文見了只是笑笑,繼續在房裡攻讀,再沒前幾日那樣幫著洪過引見朋友。翟雲也忙得四腳朝天,不過,這些日子他做事更加隱秘,頗有些翟平的味道了。

一直到年關,也就是臘月三十晚上,洪遵都再沒出現過,洪過彷彿不知道自己有個哥哥在臨安城裡似的,招呼著準備年夜飯,白天時候每個留下的夥計不僅發了喜錢,更每人多給了五貫的補貼,雖然是在行在做事,這些夥計平日里也只有每月不到十貫的工錢,現在不僅多給了一個月工錢的喜錢,而且還能多給五貫,將這些夥計樂得喜上眉梢,不停嘴的稱讚自家的東家。

洪過笑著站在店堂里與夥計打招呼,他這個行為也是思索過的,目的就是建立自己的恩威,略微削弱翟雲在總號的權威,並非是要防著翟雲,只不過是要體現一個老闆的形象出來,讓夥計都知道,在翟雲之上還有一個東家。

這點小心思只不過是洪過茶餘飯後無聊作為,晚上吃飯後,夥計們或者去逛夜市,或者準備爆竹午夜來放,為了今天這個年夜,洪過特意買了足足一車的爆竹回來,就是要讓自傢伙計過過癮。至於他和虞允文翟雲幾個人,則在後院房中慢慢喝酒。

虞允文進來時候,見到洪過獨坐飲酒,微微皺眉,似乎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如何談起,惟有微微嘆氣後坐下來。不過,當他坐下後突然發現,今天的桌子上竟然擺了五雙筷子,連酒杯都是五個。奇怪了,難道是要讓劉明鏡和馬三一起上桌喝酒?

洪過聽了他的猜測竟是笑了,劉明鏡和馬三哪裡見過行在這樣花團錦簇般的都邑,早就心裡痒痒起來,所以,洪過一大清早就許了兩人放假,晚上可以出去玩耍。

不是這兩個親隨,那還會有誰來呢?虞允文看看翟雲,結果他在翟雲眼中見到的是同樣古怪神色。

幾個人在詭異的氣氛中喝了幾杯,就聽門口一陣喧鬧,開門看去,竟是馬三拉著一人走進來,那人百般不願意,無奈馬三力氣大胳膊粗,一把拉著他走進了後院。

將那個人推進屋裡,馬三對著洪過嘿嘿一笑:「主人,可把人請來了,我馬三閃了。」說完立時沒了身影。

虞允文看看那個被強拉來的人,噗哧險些笑的把酒噴出來,這人可不就是洪過的二哥洪遵么?就見洪遵臉色不豫的看著自家幼弟,氣哼哼的沒說話。

洪過也不多說,將酒杯里倒滿了酒,端到了洪遵面前:「哥哥,那日真的不知是二哥,小弟向你賠罪了。」

明知道自己不是為了這個生氣,洪過還是這樣輕描淡寫的樣子,更是將洪遵氣得不行,沒去接洪過手裡的酒杯,一屁股坐在空座位上,氣哼哼的道:「不敢,你是知書達理的洪東家,我一介書生哪裡敢生你的氣。」

虞允文一笑,連忙幫著安慰起來,那洪遵只是氣不過洪過無禮,實則對自家的弟弟也是心疼的不得了,自打接到大哥的書信,說老父見過洪過後,就時而精神好的不得了,時而唉聲嘆氣,心知是想念這個幼弟和遠在北國的繼母,他這個作哥哥的又怎麼不會心疼自家弟弟?於是他們幾人就這樣推杯換盞的喝起酒來,一開始洪遵還是板著臉,後來逐漸說笑起來,也就越發的無拘無束,時間自然也是過的飛快。

當外面響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這幾人才注意到,竟然是過了午夜時分,看看他們的戰績,已經幹掉了三四罈子的酒,幾個人臉上都有了醉意。

虞允文借著酒勁對洪過笑道:「改之,你今天失算了,最後這位客人可沒來。」

洪遵聽了大是驚奇,聽著虞允文解說,對洪過邀請的另外一個客人好奇起來,連聲追問洪過到底是請了哪一位?

看看外面的夜色,洪過笑笑:「未必啊,我可沒說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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