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戰四方 第188章 趙瑗

不等李通說話,那邊徒單特思搶先道:「改之給評評理,那高麗一片不毛之地,現在又遍地亂匪,有何留戀之處?當初攻打高麗不過為了懲治不臣,既然現在可以滅其國,何苦為了那麼一塊地方再靡費錢糧兵員?」

這下洪過明白了,敢情徒單特思和仆散忽土兩個人,在如何善後高麗的問題上出現爭執,一個要把高麗土地併入金國疆域,一個認為高麗那個地方不值得留戀應當放棄,兩個人爭執不下,跑到他這裡找外援了。

那仆散忽土一梗脖子猶自不服,繼續與特思爭辯,趁此機會,洪過拉著李通走到一邊,壓低聲音詢問事情來由。

李通苦笑著道:「仆散忽土大人是想為陛下分憂,徒單特思大人也願意為陛下分擔,不過,特思大人更在意西面,讓韓王的擔子稍微輕些。」

這下洪過完全明白了,李通說的非常清楚,仆散忽土是看上了高麗路都總管的位置,統領一方手握軍政大權,而徒單特思是想取代完顏亨,成為烏古敵烈統軍司的太上皇,在和草原游牧騎兵的戰爭中飛黃騰達。

既然清楚了這兩個人的心思,洪過也就容易打發,好說歹說將兩個人送出門去。洪過的身影剛從門口消失,本來張牙舞爪的仆散忽土和徒單特思兩人,立即沒了剛剛的火爆樣子,扭頭看向李通:「老李,你看洪改之是如何想的?」

李通思索了一陣,剛剛的洪過雖然沒有明確表示支持誰,不過這三次出征高麗的過程中,洪家商號出力不少,洪過前後投入進去兩三萬貫,以洪過的性子來說,他既然下了本錢又怎麼可能讓自己的錢打水漂。如果要是最方便的撈錢,以李通看來,自是把高麗兼并掉,洪過繼續打著金國皇帝的旗號才最最方便。

「這麼說,洪改之是同意兼并高麗了?」仆散忽土聽了十分高興,相反,徒單特思表現的有些鬱悶。

「也不見得,洪改之做事雖然利字當頭,不過,他是個犯渾的脾氣,天知道什麼時候一犯渾,又鬧出點妖蛾子,唉,還是要等等看,等到他下次進宮,我們也跟過去,當著陛下的面問他一句實誠話。」李通無奈的道。

誰想到,李通他們三個根本沒等到洪過進宮,就聽說姓洪的去了武清縣,緊接著又跑去了海邊,最後是聽說洪過登船了,據說是去高麗,就在幾個人將信將疑的時候,半月後從高麗傳來消息,洪過在保州上岸,然後一頭扎進高麗半島北部的深山。

這下,李通幾人迷糊了,到了這一步,指望洪過在完顏亮面前幫他們說話是不可能了,關於高麗的處置,就只能靠他們那個小圈子慢慢影響完顏亮。

洪過真的進山?

當然不是,洪過不是傻子,他玩走私的事,完顏亮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果他自己有事沒事就跑去南宋溜達,難保完顏亮不會犯嘀咕,所以他這次乾脆麻煩些繞個圈子,先是大模大樣的在高麗進山,然後悄悄的溜出來登船直接去南宋。

金國的入侵,導致高麗與南宋的貿易幾乎斷絕,有那麼幾個膽大的船東想要跑去高麗發上一筆風險財,無不在濟州島附近被一夥打著高麗官軍旗號的大艦截住,然後,這些船東和他們的水手再就沒有出現過。

在海上的十幾天里,洪過除了教劉明鏡馬三讀書,再就是盤算下未來的計畫,日子倒也過得很快,尤其是冬季的黃海沒有太大的風浪,這一路走的倒是十分平穩,十二月的時候,洪過在臨安登岸,不過,他這時的身份是高麗國的商人。

洪家商號在南宋的生意很大,尤其是臨安總號竟然是位於寸土寸金的御街上,讓初來總號的洪過感覺很有面子。

進了總號,還沒來得及與翟雲多聊幾句,洪過竟然遇上了一個老朋友:虞允文。原來,虞允文幫助洪過打理了半年在四川的茶園,然後潛心讀書準備參加來年的禮部試。雖說禮部試是在來年開春,可虞允文還是提前幾個月來到行在,一來是為了會會同樣參加考試的舉子,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來看看翟雲的總號。

洪過自是清楚,虞允文這是怕翟雲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負,所以提前過來找自己的同鄉同年幫襯一下。為此他十分感激這個未來大宋的一代名相,索性拉著翟雲和虞允文一起出去喝上幾倍,順便聊聊他走後的情形。

本來,翟雲是抱著彙報工作的心思出去的,一坐下就開始談這一年來的工作,誰知道洪過擺擺手示意他停下來,翟雲這一年來的成績有目共睹,洪過壓根沒想在這個時候過問,如果要查賬,他會挑個別的時間做。

喝到一半,虞允文竟然遇到幾位同學,被那些人拉去同桌,因為桌子上還有個翟雲,洪過不想寒了這個嫡系部下的心,索性不去湊那個熱鬧,是以,這處雅間內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如此一來,旁的房間的樂舞聲就愈加的清晰了。

趁這個機會,翟雲接著閑談機會低聲講述南宋朝廷內外局勢,這也是洪過將他留在南宋的一個重要任務,平時雖然每月會有一封情報傳遞迴金國,不過,那點紙上寫的東西,怎麼會有翟雲親自敘述來的詳細周密。

正說著,隔間傳來歌女在吟唱,雖然是吳儂軟語,洪過還是能夠勉強聽懂,忽然間,洪過按住了翟雲的話頭,輕輕站起來仔細聆聽: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註:釵頭鳳寫於紹興二十四年到二十五年,這裡因為主角的大能,故而略微提前。)

洪過一下失聲驚叫出來:「釵頭鳳!」隨即,他搖搖頭苦笑著道:「詞是好詞,可惜了陸務觀的才情,倒是與這大宋的官場契合,哈哈,那秦檜沒有點陸遊為狀元郎,真是可惜了。」

翟雲跟著笑起來,就在這一年春天,陸遊參加禮部試,結果因為名次在秦檜孫子秦塤之前,結果被秦檜罷黜而名落孫山,下半年傳出了這首釵頭鳳,說的是陸遊與前妻唐婉彼此唱和,時人既感慨陸遊仕途艱澀,又嘆息他的愛情之曲折,詞文一出便名動行在,尤其被那些歡場歌女所傳唱。洪過這裡公開貶低秦檜,也著實讓翟雲感覺出了一口氣。

孰料,就聽隔壁有人怒喝一聲:「大膽,竟然侮蔑朝廷重臣。」

洪過和翟雲這時才注意到,隔壁已經沒了歌女唱詞聲,甚至連樂曲聲都停下來,顯然,隔壁的客人是聽到了洪過的話。

翟雲有些擔心的看著洪過,現在洪過的身份可不比上次來的時候,是見光不得,可聽隔壁說話的態度竟似官府中人,這可怎麼辦?他小心的向洪過表示:洪過先走,然後他過去道歉,就說剛才的話是他說的。

洪過想了一下,感覺這麼做不妥,恰恰相反,如果真的是要被抓去見官,現在離開的應該是翟雲,要知道,翟雲是洪家商號在南宋的掌柜,洪家商號在南宋的產業,已經成為商號的根基所在不容有失,而洪過的身份看似危險,實則一旦曝光卻沒什麼太大的風險,以洪皓在皇帝趙構心中的地位,洪過三個哥哥的人脈,以及洪家在南宋的根基,想要保住一個偷渡回來的洪家老幺簡直太容易了。

擺擺手示意翟雲不要多說,洪過索性大大方方的道:「以陸務觀的才情尚且落榜,大宋紹興二十二年的禮部試,還真是高手如雲,堪稱南渡之後龍虎榜呢。」

這話簡直就是在打臉了,天下人都知道,陸遊是被秦檜忌諱所以遭到罷黜,而洪過如此說來,簡直就是公開罵南宋朝廷沒有識人之明了。

誰想到,隔壁沉默了一會,才有一個人淡淡道:「高手談不上,我大宋哪一年的制舉不是囊括了天下有才之士?閣下也是今年名落孫山么?」

「這倒不是,只是替陸務觀抱不平罷了。」洪過隔門自嘲的笑笑道:「在下怕是有生之年,也難入科場了。」

「哦?」這句話挑起了隔壁那人的興趣,「這是為何,難道是朝廷為讀書人做的不夠好?」隨即,好像有些明悟一般自語:「與大宋官場契合,唔,可是因為……」這人沒有繼續說下去,再說就有些犯禁了。

「閣下似乎與陸務觀相交,只可惜甘做五柳先生。」那人似乎有些不滿,忽然提出來:「可否與閣下共飲一杯?」

五柳先生是東晉詩人陶淵明的自號,這裡等於說洪過不願出來做官。

話說到這裡,洪過已經可以考慮撤退了,突然聽到對方的提議,微一詫異,隨即自嘲的笑了一下,他這是在擔心什麼,宋代可不是以言治罪的滿清,他不過是談論了兩句朝廷風氣,根本不會落罪,就算在秦檜這個一手遮天的權相面前如此說,至多就是日後仕途艱難,本身還是無罪的。

所以,洪過索性推開了兩屋之間的木門,隔壁房中擺著一張圓桌,在主位上坐著一個年約二十六七的年輕人,雖然相貌年輕,不過神態穩重舉止有禮,顯見的家教不凡,至於下首坐著兩個人,左邊一人大約三十齣頭年紀,也是文士打扮,不過看向洪過的目光中帶著些許不豫,至於右面則是位老者,同樣的文人裝扮,很奇怪的坐在一個年輕人下首位。

那邀約的竟是主位上的年輕人,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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