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戰四方 第178章 完顏亮的尷尬

被困高麗已經十五天,最近三天軍中斷炊,靠的是殺牲口解決糧草,可惜的是,拉車的牛馬驢子眼看就要吃光,若是還沒糧草的話就要吃人了。

烏祿心裡發急,卻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來,他是全軍主帥,若是他都亂了陣腳,整支大軍還不立馬跑一半。可是,內心中的焦慮又逼得他幾乎發瘋,往往關上重重帳簾,自己在大帳中低低吼叫,活脫脫一隻野獸。

可不是像野獸么,此時的高麗人,以大寧江,大同江,妙香山和大峰山為牢籠,以平壤城為枷鎖,畫地為牢做成一個大大的陷阱,而三十萬金軍就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落在陷阱中左突右奔就是找不到一條活路,發瘋似的在陷阱里打轉。

天氣陰沉,晚上沒有半點星光,金軍大營陷入死寂之中,也是,吃不飽飯的時候,還不如老老實實躺下去,少一些亂蹦亂跳,就能晚餓一會,所以,大部分人都早早進入了夢想,去尋找一頓虛幻的飽飯。

烏祿拖著傷重的身子,勉強在營中巡視一圈,見到的不是累累白骨,就是扔在地上無人問津的清湯水,心情沉重的他縱馬回到主營,注意到不少本應該睡下的軍士,這時站在帳篷外竊竊私語,雙眼不時的瞟向營門處,尤其是在他出現後,更是兩眼不錯神的望過來。

烏祿心中一緊張,壞了,難道是這些兵要叛亂?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烏祿立時嚇得雙腿癱軟幾乎坐在地上,他是有股子光棍氣,可也要分時候,大多數時間,他還是想貪生怕死一些。現在面臨了生死抉擇,他腦中高速思考著,等下是轉身逃跑好呢,還是立馬跪地下求饒好,如果求饒的話,要不要再加上痛哭流涕?

就在烏祿醞釀感情,雙眼開始發紅的時候,大抃飛快從中軍走出來,一把拉住烏祿的手,低聲對他說了幾句。

「什麼!」烏祿這些顧不得醞釀感情了,一個不留神,眼中熱淚盈眶,身子因為前後發差太大而微微顫抖,整個人若非有大抃扶著,幾乎就要跪在地上。

那些中軍的士卒見到烏祿如此激動,也情不自禁的感動了,多好的主帥啊,平時嚴肅的有如嚴父,現在又仁慈好似慈母,唉,一定要為這樣慈父領袖般的主帥效死。

烏祿是被幾個親兵抬進大帳的,帳內一個身穿寶藍色儒衫的書生背對著帳門而立,聽到了聲音轉身看過來,可不就是洪過么。

搶身過去一把抓住洪過的手,烏祿兩眼含淚只喊出一句:「改之老弟……」餘下的盡在唰唰留下的淚水之中。

看著烏祿現在的樣子,洪過暗道一句:老子不是救你的,老子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以前睡過你老婆兩次,現在還你個人情,也讓你日後有機會親自把你老婆送上我的床。

拍拍烏祿的手,洪過安慰了幾句,這才對大抃宣布,他這次帶來糧食五千石,足夠大軍喝上三天稀飯,日後只要條件允許,每天晚上都會為大軍送來這些糧食,直到大軍脫困。

聽說有糧食,帳內所有將領都感覺欣喜若狂,不少猛安長一下跪在地上,抱著頭放聲大哭。

洪過冷眼看著眼前女真將領發泄,心中暗自不齒:這才餓了三天肚子,就哭成這樣,真不知道若是他們聽說,後世有一支軍隊,吃著草根皮帶走過草地,會是什麼感想?現在的女真人,算是廢了。

大抃雖然並非女真人,可是手下如此不堪,感覺臉上微熱,於是排開眾人走到洪過面前,請求洪過拿出信物,他這就安排人去搬運糧食。

看著滿屋子的將領都跑去幫忙,烏祿這才站起身,長長嘆口氣,對他來說,有糧食只是能解決一時士氣問題,可若是長時間不能脫困,縱然給他一座山的糧食,又能如何?

聽了烏祿的抱怨,洪過微微一笑,他今日就是來幫助烏祿脫困的,否則,一趟送糧食的活,隨便手下哪個管事就能幹。

聽說洪過能幫助他的大軍脫困,烏祿登時來了精神,一把抓住洪過的手,連聲追問。

洪過微笑著道:「其實,以葛王的才智,自是已經想到,惟有那缺糧,才讓葛王無法推行,今日洪過就是來幫幫葛王的。想來有了每日送來的糧食,葛王自然可以在江中築起一道堤壩,不求真的阻斷水流,好歹能讓所有人跑過這大寧江就是。」

完顏烏祿聽了,眼睛先是一亮,隨後雙眼又黯然失色,無力的搖搖頭,連聲道「太難,太難了」。

洪過自是明白他在說什麼,這築堤不難,雖然江面上有高麗人的戰船,可是,金國大軍難道就是吃素的?大不了捨出大把的人命去,三十萬人,用屍體堆都能堆出一條通向對岸的堤壩了。可是,築堤這活,越是到最後,水流越發的湍急,怕是最最難辦的就是最後的完全築起。

望著烏祿,洪過平靜的道:「葛王想左了,為何不在築堤以前,先行開出一條通向大海的河道,盡量擴大那河道的寬度,使之足以分流大寧江的河水,最終幫助葛王成功築成堤壩?」

聽到洪過的話,烏祿眼睛再次亮起,這個辦法雖然笨拙但是可行,當年完顏宗弼被困黃天盪,一夜之間能挖通幾十里河道,三十萬人一起動手,要挖掘出一條河道還不是輕輕鬆鬆。

第二天朝陽升起的時候,江面上巡弋的高麗水軍,吃驚的發現,金軍大營里炊煙裊裊,比起前幾日只有偶爾幾點炊煙的樣子,可是不知強了多少,難道說,金人一夜之間,從地上種出糧食不成?

不等高麗戰船靠近岸邊,就見一陣箭雨從岸上疾射而出,射中幾個不小心的高麗水兵,慘叫著跌入江中。

自打截斷大寧江橋以來,這是高麗人第一次遇到攻擊,高麗水軍主將如何肯吃這個虧,當即下令船上弓弩還擊,兩邊箭來矢往的射了好一陣,高麗水軍因為是在水面射箭,輕微的浮動造成了攻擊準確性大大降低,而岸上射出的箭矢卻多數都射空,即便射中了戰船,也都釘在船板上,兩方算是打個平手。

後來,當金人祭出火箭這個法寶的時候,高麗戰船才匆匆離開金軍的射程。

大寧江是條很寬的江面,南北足有兩三里距離,高麗戰船隻消將戰船駛到江心,就足以躲開金軍的威脅。看著在江面上耀武揚威的高麗戰船,烏祿捏緊了刀柄,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

李倫在中都晃蕩了幾日,雖然那個消息已經傳出去,可是相信的人很少,想想也是,當初「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流言流傳了上百年,當完顏阿骨打率領數千女真兵,攻破遼國黃龍府時候,女真兵的勇銳已經隨之傳到整個中原,在中原各族各部心中,女真就是不可抗拒的神話,惟有儘早匍匐在女真人的腳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怎麼才二十年過去,女真人就虛弱到會被高麗人欺負了?這一定是謠言,是在給金人潑髒水。

過去了十天時間,已經是五月末了,金國還是沒有舉行那位典禮的意思。早先沉寂下來的李倫,這下可找到機會了,正巧打聽到宋國使者抵達,他顧不得太多,直奔著宋國使者的館驛而去。

宋國這次派的是翰林院檢詳文字陳相,副使乃是刺史孟思恭,那陳相雖然官位不高,卻是皇帝身邊近臣,比起李倫這個西夏王族遠枝來,可是親貴的多了。

陳相一路將李倫迎接進來,臉上微笑,心中卻在迷糊,按理說,這到了金國的使臣彼此不應見面,尤其是金人很忌諱讓使者彼此結交,怎麼今次金人開了以前的禁令?

李倫隨意攀談,道了車馬勞頓,又問一路風塵,而後繼續關心吃住是否合意,這般胡扯半天,才終於拐到正題上,悄悄的說出了那個流言。

聽了李倫的話後,陳相大吃一驚,那高麗與南宋雖然彼此往來,卻是政冷經熱,他出發時候只是聽說有大批高麗商船來到行在,卻不知高麗已經打得烏煙瘴氣,最最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是,高麗人竟然擋住了女真人的進攻,不僅是擋住,而且還困住了女真幾十萬大軍,這是真的?

心中驚悚,臉上卻沒多大表情起伏,陳相對李倫淡淡道:「那高麗在東,夏國在西,貴使如此熱心倒也希奇。」

看著陳相沒有什麼表情,李倫並未再說下去,他只是來透個風,另外就是想探聽下宋人的口風:「最近我大夏與吐蕃人頗有往來,彼此交易不斷,著實繁盛,哪有什麼心思東顧,呵呵,大家發財大家發財么。」說完,就告辭而去。

將李倫送走,陳相陷入了沉思之中,李倫的話他已經聽明白了,西夏與吐蕃交界,南宋也和吐蕃交界,既然西夏能和吐蕃貿易,南宋也可以,而且,如果西夏或者南宋派出一支商隊,可不可能穿過吐蕃,建立雙方的直接貿易?無心東顧?無心東顧怎麼可能大家發財,只有西夏和南宋聯手進攻東面的鄰居,大家才能一起發達不是?

西夏要對金國發難。

陳相立即得出這個結論,他心中一陣翻騰,整個人也幾乎從座位上滑落,「天」,第一個反應就是去告訴金人。隨後,穩了穩心神,他又苦笑著搖搖頭,他是宋人,縱然是靠著和國公秦檜才發達起來,可是身為宋人,有那個必要去如此明目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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