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戰四方 第169章 保州

洪過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起來,他這邊還什麼都沒做了,就有人跳出來罵他陰險,這不是欲加之罪么?

對著段天涯拱拱手,告個罪後找了個凳子坐下,洪過這才笑著回應,不知老段這句話從何而來。

那段天涯繼續躺在軟玉溫香中間,掰著手指計較起來,從宋國偷運大批宋貨進來,用比市價低了三成的價格砸進市場,讓幾乎所有參與宋貨買賣的大商家吃了個大虧,然後將金國數得著的大商家一股腦召集起來,裝模作樣的要競價拍賣,明知道大家不會買賬,卻這樣做作一番,讓所有人吃個大虧,等著第二年吃獨食大發橫財。

聽完這番強詞奪理的話,洪過展顏一笑,拿起桌子的酒杯為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慢慢品上一口,閉眼狀似回味一番,然後才嘆口氣道:「不管什麼時候喝,這葡萄美酒都要數我的極西葡萄釀。」

段天涯撇撇嘴,洪過搞得那個噱頭,只要是個商人就明白內里的彎彎繞,那點玩意也就能騙騙愚夫愚婦,不過他一轉念,感覺洪過這是話裡有話,似是在提點什麼。

想到這裡,段天涯冷笑起來,「洪先生還沒到得意的時候呢,到了明年開春,洪先生再好生得意也不遲,那個時候,大金國南北東西幾萬里,只有洪先生一家的宋貨大行其道,我老段今天提前祝賀洪先生了。」

洪過翻翻白眼,故作不解的看向了段天涯。

這副表情幾乎將段天涯氣得跳起來,就見他一下從侍妾懷中坐起來,冷冷的道:「洪先生,明人不說暗話,你事先用低價讓我等虧損一大筆本錢,這是你的能耐,您老提前知道了高麗使者被殺,明白朝廷要和高麗開戰,於是搞個什麼競價提貨權,將我等一起從市場上排擠出去,明年自家吃獨食,您真是好計算,可是,我老段也要提醒洪先生,段家是幾百年的世家了,不要指望一年兩年就能擊垮段家,等到朝廷和大宋重開榷場,您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緊皺眉頭,洪過臉上現出茫然的表情,好似完全不知道段天涯在說些什麼。

那段天涯一屁股坐在洪過對面,把頭探過來冷聲道:「朝廷與高麗開戰,那高麗與大宋關係火熱,明裡暗裡的私通大宋,這是人人盡知的事情,一旦朝廷與高麗開戰,大宋十有八九會切斷與朝廷的榷場貿易,或是大大縮小貿易的額度,這樣一來,洪先生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宋貨,豈不是要在金國境內大行其道,洪先生,恭喜了,祝你家裡堆起金山。」

別看老段說的恐怖,實則嘴裡都能聞出一股子濃烈的老醋味,洪過用鼻子嗅嗅就能聞得到,只是,這個時候的他心中卻是顧及不上這些,實在是有另外一件大事令他心神有些發亂:金人與高麗開戰,南宋會摻和進來?

怎麼去想,都感覺這種可能性並不大,現在的南宋可不是十年後宋孝宗時代,現在的南宋王朝,正處在秦檜一手遮天的黑暗統治下,相位由金人扶持起來,公開在宋金盟約中確保了自己地位的秦檜,怎麼可能做出與金國敵對的事情?

這句話如果是尋常說出來,洪過也就笑笑,只當聽句笑話。可是,此時說出這句話的人並非別人,而是段天涯,以段家盤踞西京大同府幾百年的勢力,以段天涯這等地位的人物,說出來的話就不能不讓人重視了。

洪過望著段天涯,正色道:「無論段先生相信與否,洪某都要說,大金與高麗開戰的事情,某也是回到中都之後才聽到。另外,某在武清之會的話,真真是為了給各位一個發財的機會,也幫助我手上的東西找個出處,絕沒有獨攬金國之內宋貨交易的想法,這一點天神可鑒。」

段天涯心中嗤之以鼻,表面上反是略略和緩下神情,盯著洪過道:「洪先生這句話讓人無法相信。」

洪過神色平靜的看向段天涯,直接問出來,他要怎麼樣,才能讓姓段的相信自己。

伸出兩根手指,段天涯道:「我出錢兩萬貫,買下洪家商號在西京和上京的提貨權。」

搖搖頭,洪過苦笑著道:「段先生這是要置洪某於不義,商場上無信無義之人,是站不住腳的,洪某不可能這樣做。」

「洪先生這是不給段某面子了?」段天涯當即撂下臉色,「我與洪先生出價,這是想與洪先生合作,要是洪先生不賞臉,段某一樣可以弄到這份提貨權,價格不會高過萬貫,洪先生自己想好。」

段天涯這話不假,雖然西京的提貨權被人用五千貫買走,但是那個買家不過是西京一個中等偏上實力的商號,而且是看到河東唐家出手,才抱著試試的想法投標的。如果西京段家登門強行收買,轉手就能賺到一倍利潤,還結交了勢力龐大的段家,相信那個商號一定樂不得出手。

聽到段天涯的話,洪過笑了:「人無信不立,洪某守信,自然也要合作的夥伴如此,如果有人轉賣了這份來之不易的權力,就不要怪洪家商號切斷與他的合作關係。」

「洪先生是一心想與我段家為敵了?」

面對段天涯的威脅,洪過淡淡一笑道:「段先生錯了,我這是在維護段先生的權力。」

洪過沒有說錯,如果靠著背後交易或者收買的手段,就能奪了別家的提貨權,日後如果段家得到提貨權後,是不是別人也可以這樣來做?段天涯思索下,這才帶著頹喪的表情坐下,拍著大腿不住抱怨,直說自己現在後悔,放棄了好端端一個大買賣。

洪過不以為意,商人們,都是好演員,現在段天涯的樣子,不過是在表演,希望得到自己的同情,他倒是也希望藉機拉近了與段家的關係,於是向段天涯提點下,其實明年段家也會有好大一筆生意,做好了不會比西京的宋貨利潤少。

段天涯心裡明白,洪過這是在說征討高麗的大軍,幾萬人的吃喝穿戴,還有往來運送糧秣輜重的腳力,這些都少不了牛羊馬匹,做的好了,段家會賺的滿盆滿缽。段天涯神色一動,湊近了洪過低聲問道:「洪先生以為,高麗之戰會打多久?」

打多久?說一年?那傳出去了,洪過還不得被完顏亮吃了,是以洪過微笑道:「洪過一介書生又是後學末進,不懂軍務,這件事正要向段先生請教呢。」

見到皮球又被踢回來,段天涯也不為意,這一次目的雖然沒達到,終究彌補了與洪家的關係,隨即段天涯鑽個空子,乘著天德三年還有幾天才結束,與洪過訂下了足足二十萬斤的茶葉。雖然草原上的部族還沒有全部養成喝茶的習慣,靠近金國的汪古克烈等部,已經開始有頭人貴族學著喝茶,不過,依照洪過的估計,段家這筆買賣的最終歸處,還應該是西夏,至於是否會與唐家搶食,就不是洪過需要頭疼的了。

大冬天的從極北的會寧府調動,一路走到東京遼陽府時候,已經是臨近歲末年關的臘月二十四,又等上兩日,這支軍隊的主帥才堪堪到達遼陽府。

「聽說了么,這次的主將是兩位宰相大人,宰相啊。」一個猛安長低聲與自己的同袍議論著。

「宰相又能怎樣,要論打仗,滿大金國還有比韓王千歲更厲害的么?」一個猛安長撇撇嘴不屑的道,「這次朝廷怎的沒讓韓王大人領兵?」

「不過是去打高麗人,用得著韓王他老人家出戰么?」阿合也跟著摻和進了討論中,「那群高麗人見到我們,能站得住不逃走就是英雄了。」

「也是,一群高麗慫貨,韓王才不會看得起這些矮子。」

一時間,帳幕里幾十號人七嘴八舌的議論開去,自打從會寧動身以來,他們這些個猛安長還是第一次聚到一處,認識的互相打招呼,不認得也無所謂,自有那些互相認識的人彼此引見,轉眼間大家就成了朋友。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阿合就結交了二十來個同僚,認了十來個「哥哥」,還有同樣數量的「老弟」,定下了六七桌酒席,順帶還商議著明日是不是出營狩獵下。反正臨近年終歲末了,想來大軍怎麼都要過個年,才會正式開拔,他們這些猛安長有的是功夫喝酒找樂子。

大帥到——

門口一個漢軍的軍校高聲吼道,霎時帳幕里沒了聲音,這裡到底是軍營,並非那兩位主帥駐蹕的遼陽府官衙,軍營中自有一番法度,觸了霉頭的人輕則吃上一頓軍棍,重則是要掉腦袋的。

中軍的軍校衝進了軍帳,然後是一群文武間雜的人物邁步進來,這些人就是兩位主帥從中都帶來的幕僚了,聽說光是為挑選這些親信,兩位相爺主帥就花了大半月光陰,一個個都是有門子有背景的人物,不是阿合這班會寧府猛安長能得罪的。

幕僚之後,又是幾名中軍官引領,這才肩並肩走進兩個人,左邊一個年約四十多歲,正是平章政事,主帥完顏宗尹,右邊那個二十幾歲的人,就是參知政事,副帥完顏烏祿了。

兩人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生受了所有猛安長的參拜大禮,而後竟是連句客套話都不說,就由一名軍官宣讀軍規軍法,然後是皇帝下發的賞錢。這些都是題中應有之義,皇帝不差餓兵,要大家出去玩命,不給足了銀錢怎麼可以?

可是,下面完顏宗尹的一句話,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