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戰四方 第166章 蒸蒸上的洪家

天德三年十二月,剛剛入了臘月,可是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從十月到現在,這雪已經下了好幾場,落下的全是小孩子巴掌大的雪片子,進屋取個物件的功夫,地上就是老厚的一層,早上起來爬房頂看看,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大雪雖說讓人看著心裡冒喜氣,可是,三兩月里下上七八場,也不禁讓人心裡犯嘀咕:這個冬是不是下的太頻了?不少老人望望天景,都搖搖頭:今天這個冬有些邪乎。

二崩子打早上還沒雞叫,就被管事的從被窩裡掏出來,使喚著擔水劈柴生火燒水做吃食,大冷的天,一早上沒落個消停,跑在院子里,頭上滿是白花花的熱氣,身上老厚的衣衫也打透了,被他隨手扔在伙房,讓那劉管事看到了又是一陣蹦高的罵。

那衣裳可是東家從西面夏國弄來的上好木棉,一片片絮在白疊布上,兩層白布中間鋪墊了老厚的木棉,做好了穿在身上,整個人好像胖了一圈,可也暖和的緊,比有錢的財主老爺身上的皮裘都不差,全仗了這身衣裳,他們鋪子里的夥計里出外進的辦事,愣是沒人凍著。可有一樣,這身衣裳的價錢也不便宜,一件棉襖一條棉褲,還有一雙厚厚的棉布鞋,全套下來怎麼都要小十貫錢。

想當初,二崩子一聽管事說出價錢,當時眼裡就泛紅了,天底下到哪裡找這麼貼心的東家,他們這些當夥計的,要是再不下力氣給東家幹活,還長了顆人心么?

不止是二崩子一個,整個商號的夥計足有二十幾人,都是個有樣學樣的,紛紛將身上的棉襖扔下來,光穿了裡面的一層襯衣小褂,扛著面袋子柴火柈子來回跑,劉管事氣得亂跳,這幫小子不要命了,這麼冷的天,還敢光著膀子幹活,等下凍個好歹的可怎麼辦?

李光宗從房裡出來,看著劉管事在那裡蹦高的罵,笑著按住了這位忠厚的管事,吩咐著廚房裡馬上煮薑湯水,稠稠黃瑩瑩的粟米粥也準備好,雪白的大炊餅更要開鍋就端上去,這些個夥計早起就沒東西墊底,現在也是時候填飽肚子熱乎熱乎了。

稠稠的粟米粥,一筷子插進去能立住,雪白的炊餅端上來還燙手,就著薑湯水,還有用海鹽腌成的小鹹菜,二崩子他們吃的那叫一個歡實,甩開了腮幫子,轉眼間就是三個炊餅落肚,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二崩子打個嗝,哈哈笑道:「真痛快,自打來了鋪子上,才知道什麼叫做吃飽飯的滋味。」

坐在一角的李光宗笑呵呵的看著夥計們吵鬧,見著他們鬧了一會,才將二崩子召喚過來,吩咐他吃過早飯後,立馬去縣城西門候著,估計著現在應該有人到了。

頂著呼呼的西北風,加了一頂厚實的皮帽,又披上件擋風的披風,二崩子在西門等了小半個時辰,抬頭望望天,看樣子才是辰時光景,揉揉僵硬的臉蛋子心中嘀咕,這麼早的天景,可能會有客人來么?西北風太冷了,好像刀子刮臉一樣,替班的人還要半個時辰才來呢,自己是不是到城門斗子裡面躲會?

正想著就聽見遠處風雪中傳來一聲長長的馬嘶聲,二崩子立時來了精神,在地上猛跺幾下,讓全身有些熱乎氣,瞪大了眼睛向著官道上望去,影影綽綽的,似乎是有駕馬車奔過來。

何止是一架馬車,等到聲音越來越近的時候,二崩子這才發現,來的竟然是整整一支車隊,頭前是三輛雙馬拉著的氈車,接著,在二崩子眼中出現的,是一輛竟然用整整八匹馬拉動的巨大氈車,那拉動的馬車上聳立了一座賽比屋舍的氈房,再後面,又是三輛氈車。

見著如此陣勢,二崩子就感覺自己的兩條腿有些發軟,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才好。直到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走過來,笑呵呵的打聽洪家商號,他才醒過神來,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刮子:怎麼能在客人面前給東家丟了面子?

如此想著,二崩子努力挺起胸,告訴那個管事,自己就是洪家商號來迎客的夥計。

「你?」那個中年管事笑呵呵的將二崩子上下打量一番,臉上沒有表示,心中卻是不禁暗自鄙夷,到底是個暴發戶,派出來迎客的夥計,都不懂得找個機靈點的人。回身一指巨大的氈車,管事笑呵呵的道:「我們東家是西京段大爺,收了你們東家洪先生的請柬,今天特來拜會。」

二崩子馬上點頭,他們這些夥計忙了小一個月,可不就是為了東家這次請客么,西京大同府的段家,乖乖,他好歹也是在洪家商號幹了半年的,怎麼可能沒聽說過西京最大的皮貨商段家,手底下攥著好幾條商路,與口外那些韃子的皮貨生意,段家一家就控制了四五成。原來是段家,難怪坐的車子都帶著韃子的味道。

二崩子做出個僵硬的笑臉,忙不迭的將段家的車隊向縣城裡面領。

從早上開始,一直到了晚上掌燈時分,二崩子他們這些個夥計都沒落個歇腳,西京段家,河東唐家,上京德雲號,燕京城裡兩高家,韓家,東京的柳家,張家,大家,這些金國上下最有實力的商號鋪子,都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天氣里,不遠千里的來到了武清縣這座海邊小城。

武清縣城裡最大的酒樓——芙蓉樓——早就掛出了牌子,聲明最近幾天不作散客生意,這座洪家新近開張的酒樓,有一座巨大三進的庭院,整個武清縣獨一無二的五層高樓,各種清幽的院落山水散布院子中間,從開業第一天開始,就有了東南第一樓的名號。很多見識過武清芙蓉樓的人都搖頭嘆息,這樣一座酒樓放在武清縣這種小地方,實在太可惜了,若是能在中都或者是汴京,生意一準會火爆到極點。

芙蓉樓的東家似乎不在意這些,將客人們引入芙蓉樓後面一座座院落中,直到酉時末,也沒見到洪家商號的東家出來招呼客人,更可氣的是,洪家商號竟然連個掌柜級別的人都沒有出現,僅僅是幾名管事在前後迎來送往。

那段家的大爺,人稱「肉劍定乾坤,斷刃闖天涯」的段天涯,懶洋洋的躺在一名美婢腿上,享受著美婢為他輕輕按摩頭頂,兩腿放在兩名美婢的腿上輕輕捶著,時不時還作怪的去下兩個美婢的前胸,另外還有一名美婢輕柔的為他遞上剝好的水果。

中年管事在門外請見後,撩開厚實的皮門帘,一股寒風跟著他的身形,擠進了屋內,饒是屋裡點著五個火盆,這股寒風也不禁令段天涯微微皺眉。

「東家,那姓洪的還沒出現,小的打聽了,來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明白,姓洪的小子到底是個什麼章程。您看,是不是準備迴轉?」

「段三,你小子就是太心急,既然巴巴的來了,又何必在意這一天半天的,」段天涯享受的伸個懶腰,兩隻腳上傳來的柔軟感覺,讓他有些心猿意馬了,「去打聽打聽,武清這個小地方有什麼絕色,老子來了,怎麼都要好好觀賞一下不是?」

就在段天涯準備夜晚的活動的時候,門外響起了家丁的稟告,竟然是洪家派人來通知,晚上戌時整,洪家商號的東家,在芙蓉樓頂樓款待所有客人。

段天涯聽了沒有什麼表情,只是不耐煩的擺擺手,催促段三出去,就在段三出去後不久,屋裡便響起了一陣嬌媚的呻吟。只不過,當段天涯不住挺動的時候,心裡卻是狐疑:不是來談生意么,怎麼會這麼多人一起來,還要聚在一起,姓洪的小子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臨近戌時整,芙蓉樓的頂層高朋滿座,事實上,能坐在這裡的,怎麼都是一方商場豪傑,或者乾脆是在官場商場都很吃得開的家族。在這裡,段天涯找到了幾個熟人:太原唐家的唐三公子,人稱唐家三少的唐威,中都城裡兩高家的兩位東主,里高家的高博,和外高家的高樓廈,再有就是東京遼陽府柳家那個煙視媚行的六娘柳眉,人稱柳家六妹。

這些人都是段天涯的老朋友了,也是他的老對手,和段家一樣,都是有幾百年根基的家族,雖然改朝換代,卻不能動搖他們幾分,無論漢人契丹人女真人立國,他們都是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大家族。

至於說德雲號,韓家,張家,大家,這些都是有著官場背景的家族,德雲號雖然東主身份異常神秘,但是有傳言說,其背後的東主是位女真的宗室王爺,腰杆子硬的很,韓家是幽雲漢兒的大家族了,現在東主就是那個剛剛調任西京留守的韓易,張家和大家是渤海人,在契丹和女真人的朝廷里,自是有不凡的背景。

另外加上一群零零散散的次一等商號,整個芙蓉樓的五樓被擠得滿滿的。聽著那些小商號的東家議論紛紛,有人甚至還在打聽洪家商號東主的來歷,段天涯閉上眼靠在一名美婢的身上,試圖恢複下剛剛消耗的體力。

段天涯也是極為驕傲的人,眼界高的可以,平常一個小商號的請柬怎麼可能進了他的法眼,更不要說不遠千里來到個東海小縣城,參加一個不明所以的聚會。無奈,洪家商號最近幾個月的出手太狠,一下抓住了段家商號的軟肋,迫使他這位段家的東主,不得不來看個究竟。

微微撩起一眼,夾了下正帶著淡淡笑容喝茶的唐威,用手悄悄的去摳屁股的高樓廈,坐在椅子里看書的高博,還有正在不時對著旁人拋媚眼的柳眉,段天涯心裡哼了哼,小樣,估計著你們也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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