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河東亂 第109章 太原府的天

洪過跳上一匹馬遠遠望去,就在約莫半里以外,一群人高踞馬上正緩緩逼近過來,馬速不快不慢,但是隊列極為整齊,佔據了整個山道堵得水泄不通,夜色中根本看不清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就感覺像是一座大山,慢慢的壓在了這裡每一個人的心頭,這一刻竟是彷彿讓人窒息。

洪過臉上沒有如翟瑩那樣驚恐,看看沒有多少月色的天,他微微一笑道:「才半里,剛好足夠戰馬加速,他們現在還是慢跑遛馬,你認為這些人有敵意么?」

見翟瑩臉上現出羞慚之色,洪過不想深說下去傷了女孩自尊,便轉頭對阿里孫問道:「你去看看對方到底什麼來頭。」

「我?」阿里孫有些吃驚於洪過僅僅讓他一個人過去,縱然對方沒有敵意,僅僅一個人過去也太大意了吧。不過,在他心中,當完顏亨不在的時候,洪過就是他的主子了,洪過下令,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不能後退半步。

阿里孫跳上一匹馬一提韁繩沖了出去,洪過臉上帶出淡淡的笑容,轉頭四顧,這個笑容感染了每一個人,令他們暫時放下心來。

看到洪過這個樣子,翟瑩翟雲等天王寨子弟心頭生出慚愧之情,與洪過的鎮定自若相比,他們的心實在差得太遠啊。

不過,只有林鐘注意到,洪過的一隻手死死握在腰間刀柄上,握的青筋都現出來了。

沒多久,就聽前面一陣馬蹄聲響,接著一個粗豪的聲音低吼著:「前面是洪先生么?」

微微吐出了胸中那口氣,洪過鬆開了握著刀柄的手,在整個大金國,能如此尊敬他的人也只有完顏亨王府上的人了,而且,聲音這麼熟悉,他嘴角慢慢翹起,用一種懶洋洋的口氣回道:「王府莫非是人手太多了,讓你這個萬戶都統出來幹這種事,不如這樣,兀立牙,我給你開大價錢,你來替我幹活,這樣就能領著雙餉了。」

來人過來是韓王府的家將兀立牙,只不過這個時候的兀立牙,可是金國朝廷實授的萬戶都統,響噹噹的從三品,比得上一個節度使了。洪過說的沒錯,這次兀立牙只帶了兩百騎兵接應,讓堂堂一個都統干這種謀克長就能勝任的活計,可真是屈才了。

兀立牙見著洪過笑呵呵的道:「是我在王爺面前搶下這個差事的,王爺說了,不能讓洪先生少一根汗毛,下面沒人敢接這個活,也就只有我來作了。」

洪過聽出兀立牙這弦外之音了,敢情兀立牙是笑話洪過經常出事呢,立馬罵了回去:「誰說的,我洪改之洪福齊天,出門辦事還用得著別人救,剛才……」

兀立牙馬上介面道:「是啊,剛才我們就衝散了一支四五百人的土兵,哦,不是剛才,是兩個時辰前。」見到洪過臉色嚴肅起來,他推算下道:「應該不是得到了汾州的消息才過來的,他們已經駐紮了兩天,剛剛我看著礙事就讓他們回家了。」

別看兀立牙說著輕鬆,洪過卻是臉色變了變,冷笑一聲:「文水縣令,為了自己的官帽子果然賣力。」見到兀立牙還要問,他擺擺手阻止道:「事情還不知道如何處置呢,王爺到了哪裡,我要馬上去見我那位王兄。」

見到洪過提及正事,兀立牙不敢耽擱,立即告訴說完顏亨已經帶著五千軍隊到達了太原府,這個消息令洪過有些吃驚,按照他的推算,這個時候的完顏亨應該才剛剛到達河東境內,距離太原還遠著才是。兀立牙低聲告訴他,原來就在完顏亨從上京前往燕京上任途中,突然接到了一封聖旨,然後完顏亨就下令加速前進,到達燕京後簡單交接了公務,又帶上人馬奔著河東北路而來。

這下洪過也吃不準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沒奈何,一行人惟有匆匆北行。

在路過文水縣的時候,洪過將所有人都安置到了文水縣衙,沒錯,就是文水的縣衙內,用兀立牙的官照兵符,他硬闖進了文水縣衙內,迫的縣衙里的縣令,縣丞,縣尉,主簿等人一齊迎接出來。當著這些縣裡官的面,洪過笑嘻嘻的亮出烏古論習失的官照,尤其是在那個渤海人縣令面前反覆晃動幾圈,那些縣令縣丞的官一聽說是烏古論習失當面,當即嚇得面如死灰,尤其是縣令更是心中明白,自己的事情怕是一股腦全露了,要不然眼前這個姓洪的書生也不會大剌剌的來找自己的麻煩。

「看明白了,」洪過用最陽光的笑容對著滿頭大汗的縣令道:「現在燕京路都總管韓王完顏亨殿下,已經帶了五萬大軍屯住在太原府,對汾州的民亂,韓王爺不可能不管,你們這些官都給老子想好了,想好了如何去圓謊吧。另外,老子這些人就留在文水縣衙了,要是等我回來他們每個人輕了一兩,」說話,洪過用手夾著縣令那張肥嘟嘟的臉,「我就從你身上割一兩肉賠給我朋友。」

明明已經是初秋季節,而且最近太原府天氣不大好頗有些陰天,可那文水縣令就感覺自己彷彿是站在炎炎烈日之下,聽完洪過的話登時就感覺天旋地轉,撲通趴到了地上,不僅是縣令,文水縣裡的官都好像沒了力氣似的癱在了地上,至於那個主簿,這個時候更是只有進氣沒出氣了。

將文水縣的大小官一起嚇唬住,洪過帶上了林鐘馬三等人,跟著兀立牙飛馳向太原府。

路上自是曉行夜宿快馬加鞭,不一日就見到了太原府的南門,見到高聳的南門,洪過心頭感觸良多,不久前自己還是志得意滿的從這裡起程,才不到一月光景,就變成了好似喪家犬一般飛奔回來,自己這到底是為什麼?歸結起來,總是自己缺少了人財勢幾個方面的藉助。

人么,自然是手下沒有精幹的幫手,現在的他除了林鐘外,就剩下馬三齊七幾個人,即便就是這幾人,洪過都有養活不起的趨勢,要想養人,尤其是將天王寨那些義軍子弟一口吞下變成他的人手,怕是還要有錢,而且還是很有錢才成。

至於財,當然就是錢了,出門在外短了哪一樣都玩不轉,尤其是錢上面,洪過這次出來就深感自己的錢始終不夠用,如果能有更多的錢,他也不必這麼辛苦奔波,什麼汾州的事情,大不了花錢僱人來查看就是了,用錢買情報,那是後世現代社會的一個基本常識。

說到勢力,說道可就多了,看似很要命的一個東西,其實又和前面的人與錢關聯著,如果這次洪過能有一定的權勢,還至於讓謝月一個土豪囂張么,他完全可以坐在太原府,就擺平了完顏安國和天王寨的矛盾,也不至於讓完顏安國最後動了殺心。

唉,歸究起來,還是沒錢啊,洪過感慨著,這年頭,沒錢玩不轉,有錢是老大,他娘的,要賺錢,必須賺錢。

腦中胡思亂想著,當洪過感覺馬身停下時候,抬頭看看,嘿嘿,竟然又是來到了河東北路都總管府門外,這一切的事情彷彿畫了一個圓,還真是從哪裡開始,就要在哪裡結束。

這時的河東北路總管府內外,早已換成了一個個腆胸疊肚的女真猛安謀克軍的士兵,任誰從他們前面走過,都是用大大的白眼仁去瞧人,唯獨見了兀立牙時候,這些女真兵才小意的堆起笑臉,現出討好的神情。可是,當這些出身燕京左近的女真兵,見著身為堂堂都統的兀立牙,竟是略帶尊敬的走在了洪過身後半步時,立時臉色變得非常好看起來,當洪過和兀立牙走過去,還有些人在猜測這個白衣漢人到底是哪個。

整個總管府就好似一個大兵營相仿,來來往往的都是女真士兵,有人用府里的上好牡丹喂馬,有人在張浩靜心修葺的小湖裡洗澡,更有人乾脆在假山樹叢後留下一坨坨的紀念品,一路走過來,看的洪過真是哭笑不得。

完顏亨現在已經沒心思去管手下女真兵如何糟害張浩的府邸了,光是去研究汾州的軍情就已經讓他有些焦頭爛額的感覺,汾州不大,偏偏是連接河東北路與河東南路的交匯,地理位置緊要自是不必去說,而且那汾陽軍更是河東南北路的機動兵力,萬一西夏背盟入侵,汾州立時成為抵禦西夏的第二道防線上最關鍵的一個點。偏偏就是這個汾州,現在處處狼煙到處烽火,整個汾州的百姓似乎都瘋了,窮人上山搶糧,富人派兵去殺山上土匪,偏偏就是強悍的汾陽軍按兵不動,聽不到任何動靜。

「誰知道,那汾陽軍到底是怎麼回事?告訴我。」

洪過剛來到書房門外,就聽到完顏亨在裡面低聲吼叫著,他回身對兀立牙笑笑,兀立牙自是明白這個時候不適合他出現,立刻有些尷尬的轉身離開了。見到兀立牙離開,洪過才輕輕推開書房的門。

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屋內所有人,洪過掃視一圈,屋裡或坐或站有五六個人,完顏亨自是坐在書案後,阿魯帶站在完顏亨身後,在他旁邊坐著張浩,然後是幾個穿著官袍帶著貂蟬冠的官。

見著是洪過進來,完顏亨臉上現出欣慰之色,阿魯帶乾脆是邁出一步去,然後才發覺有些失態,訕訕的站回完顏亨身後,張浩臉上現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似是有欣慰也有戒備,至於那些個官則是一個個摸不到頭腦,怎的總管府的警備鬆懈如斯,竟然讓一個白衣漢人闖進了最為機密的所在?

對著完顏亨和張浩俱是拱手為禮,又對阿魯帶笑笑算是打過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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