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京變 第008章 怎麼辦(二)

中國古代一向是制錢和絹帛通行,都可以作為貨幣進入市場流通,但是洪過壓根沒指望在家裡找到一匹半匹的絹帛。是以,一疊綢子的發現著實讓他意外而且興奮不已。

這東西可是稀罕貨,雖然不清楚這些絲綢是金國出產的還是南宋進貢的,放在市場上,絲綢就是硬通貨,無論怎麼低估這些絲綢的價值,用來換上十幾斤小米總可以吧。

當洪過攤開這些絲綢的時候,就立即失望了,這些絲綢,或者說是絲綢塊才對,分明就是被人一針一線的從衣服上拆下來的,又被仔細的漿洗乾淨,雖然用途不明,但是眼前一堆大大小小的絲綢塊,卻大大降級了這些絲綢的價值。

「值不了幾個錢」,最後,洪過無奈的下了一個結論。

隨手拿起下一件物事。

這件黃燦燦外皮的東西,洪過瞧了好半天,從實質上說,這就是個摺子,和那些個在電視劇里見到的奏摺區別不大,不過,這個東西有個黃燦燦的外皮,摸上去,感覺外皮似乎是用綢緞或者絲線蒙著的,上面隱約綉著騰雲飛龍。

洪過腦中一激靈,這東西,不會是那個吧……

攤開摺子,上面寫著幾行漂亮的字體,比起剛才某人弄出來的人手狗爬字體,強的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閱讀古文不是非常困難,洪過試著念道:「今國興四海,萬民待平……」念到這裡,洪過的一顆心有如坐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最激動時候幾乎從嗓子里蹦出來:「媽的,這竟然是一封聖旨」!

想到這裡,洪過捧著黃色摺子的手就開始微微顫抖起來,聖旨啊,家裡竟然能夠找出一本聖旨來,難不成那個便宜老子臨走前,竟然從南宋朝廷給自己討了什麼封賞不成?

若是那樣,自己明天就打包走人,乞討也要回南宋,靠了,在南面有福不享,躲在北面喝涼風,這作風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穿越過來的後世人作為。

待到洪過看完整段聖旨,雖然裡面文縐縐的話讓他半通不通的,大概意思還是可以理解明白,就是這理解出來的意思,卻讓洪過一個哇涼哇涼的。

這不是南宋的聖旨,開出這張聖旨的竟然是大金國的禮部!內容是讓洪過進京去當個八品小官。

當官,但是不當宋朝的官,是給女真人打工。面對眼前窘迫的生活,洪過心中開始猶豫了。

出於良心,無論是後世穿越人還是今生這個北朝大宋孤臣,都不允許洪過跨過這一步。到現在,他終於明白了以前那個洪過為什麼要選擇跳河自殺,原來,竟是為了抗拒這封聖旨,為了維護身上最後的尊嚴,不惜以死抗爭。

這需要何等的勇氣和決心,尤其是要拋棄從小將他撫養長大的母親,任由已經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母親,日後孤苦伶仃的生活。

洪過甚至感覺以前這具身體的主人,實在太殘忍了,為了骨子裡的忠誠竟然連人性都拋棄掉。

當官,領俸祿,一步步升遷,雖然自己不是什麼天才,但是混進官場,好歹也是個公務員不是,吃公家飯,就不必面朝黃土背朝天,就不用像現在這樣為生活算計了吧。

可是,真的要去給女真人打工么?去將自己的頭髮也梳成大小辮子,戴著皮帽,在耳朵邊掛上一對貂尾?

有些想法看似容易,真的要作起來就千難萬難了。比如現在,洪過真的猶豫了。

將那道聖旨放在手裡反覆擺弄著,拋棄了一開始的利欲熏心和功利主義,他開始重新審視整件事的始末。

很顯然,發出這道聖旨人明白以前那個洪過的才華,甚至說這個人應該認識以前的洪過,與以前的洪過是很熟悉的熟人,否則就不必到松蓬山腳下這麼荒僻村子來找人當官,金朝的官帽子又不是多到需要隨便抓個人就去當的地步。

如此一來,自己這個穿越過來的傢伙,一旦進入上京城,是不是就要面對以前那個洪過的熟人朋友,到時候自己認不出來會出現什麼狀況?

還有,當官就要寫文章,這古文自己讀起來還不大利落,真的要拿自己那筆狗爬的字出去獻醜么?一個洪過無論怎麼改變,都不應該出現這樣大的變化吧,到時候萬一被人瞧破……

一想到這裡,洪過悚然一驚,只覺著背後冷颼颼的,竟是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隨即,他又想到,剛剛還為了這道聖旨尋死覓活的,現在就貿然出去要當官,切不論上京城裡的官怎麼去想,光是這座村莊里的鄰居們又要如何去看自己,在背後數自己的脊梁骨?那樣一來,自己的名聲還不立馬在這裡頂風臭上幾十里。若是那樣,自己別搞得官當不成,在家鄉也呆不下去,可就真是無處容身了。

長嘆一聲,洪過扔掉了那封具有無比誘惑的聖旨。

或許他可以去當官,即便是當金朝的官,給女真人打工,也不是不可以。但絕不是現在,現在,唉,時機還太早啊。

說不得,既然不能當官,這封聖旨就是個廢物了,眼不見心不煩,洪過晃晃身下搖動著的桌子,乾脆一彎腰,將個聖旨墊在了有些搖晃的方桌下面,還別說,不高不低的剛剛好,這下日後寫字就不怕桌子晃動了。

再看下去,就是幾件農具了,有鋤頭,有鐵杴,還有幾件洪過壓根不認識的工具,之所以能進了洪過的法眼,實在因為這些東西上都帶著鐵塊。

這年頭鐵也值錢,雖然價值大大不如金銀甚至黃銅,好歹也是硬通貨不是。不過,洪過還是無力的搖搖頭,如果外屋的婦人知道自己將這些農具都賣了換錢,會不會吐血?那可是典型的農村二流子行徑啊。

最後,只剩下一件了,洪過的目光最後投在了桌子上,那裡擺著一根二尺來長的鎮紙。

這可是好東西啊,通體黃銅製造,刻著一些極為精細的雲紋,在鎮紙的一頭還鐫刻了一些很小的篆字,當然了,現在的洪過也是有看沒得懂。

洪過從史書上知道,無論在北宋南宋還是金國,限於每年出產的銅礦石數量遠遠跟不上銅錢的消耗量,鑄造銅錢永遠都是一門賠錢的買賣,政府鑄造一文錢的銅錢,所花費的價值要遠遠高於一文甚至達到兩文錢,所以,造就了有宋一代銅價的高昂不下。

掂量掂量銅鎮紙,洪過臉上終於浮現了笑意,這傢伙的重量不低於二斤,如果賣掉的話,怕是能換上一貫兩貫吧。

洪過想好了,自己不會寫字,呃,或者說,是還需要大把的時間去練字,那就想辦法去上京城裡謀一份當賬房的差事。因為即使不會寫字,自己的小九九總還過得去,況且,後世的乘除法和阿拉伯數字用出來,比珠算雖然慢點也好歹能對付一陣子,嘿嘿,混口飯吧。而這支銅鎮紙,就將是自己前往上京的路費。

從上京城開始一點點的攢下路費,找到個機會就跑回宋朝去,呃,對,還要帶上自己的母親,不僅僅是因為需要婦人作自己的身份證明人,洪過在心中竟一點點的開始接受這個名義上的母親了,親情,是任何時代都無法泯滅的東西啊。

只是,洪過心頭依舊疑惑,自己去上京打工掙錢,那要多久才能湊足了回去宋朝的路費,十年,二十年?還是到了自己蹉跎一生臨老閉眼的那個時候都無法攢足?

再者說了,宋朝那是個准商品社會的地方,一切都隨著金錢的擁有量而改變著,皇族宗室可以為了一點點嫁妝錢出賣自己的女兒與豪富之家聯姻,縱然朝廷三令五申也屢禁不止。

民間的百姓對於金錢的追求初次爆發出來,那股子動力是後世一千年內的中國人都望塵莫及的,惟有,惟有數百年後的歐洲大航海時代的冒險家們,或許才可以與這個時代宋朝人對金錢的追求欲相媲美吧。

「窮困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啊。」洪過低低的感嘆一聲,自己縱然攢了路費回去宋朝,難道還要在宋朝遭人白眼繼續過這種蹉跎日月的生活么?

如何一夜暴富,成了困擾洪過的艱難課題。

不知怎的,洪過腦中老是想起穿越過來後反覆聽到的幾個名詞:「天慶寺」「釋檀圖寺主」「去年大熟」「倉房」,眼前晃動的是那個白胖和尚佛光談偷帶出來的金珠細軟,那燦爛的珠寶光芒彷彿映花了他的眼睛,漸漸的,在洪過腦中升起一個念頭:殺人奪財?搶他娘的?

一想到這個東西,洪過自己都嚇得一哆嗦,他前生今世都是個讀書人,別說沒幹過那種殺人越貨的事情,便是想都想不到,更不要說去真箇殺人的膽子了。

可是,這個念頭一生成,就好像是無法控制一樣肆意生長的毒草,很快就填滿了洪過的心頭:

沒有錢啊,他娘的,天慶寺隨便一個和尚都能掏出一包金珠細軟,要是能帶上一伙人衝進去,還不是挖金山啊,到時候錢也有了,糧食也有了,他娘的別說回南方宋朝去,怕是插旗造反,呃,錯,是鬧革命,都不是沒可能么。

什麼沒人手,人手,人手,莊子里這些莊戶似乎不大可靠,要干這票買賣怎麼都要找些職業的才好,職業的,等等,似乎後山上不就有一票么,一想起那些滿頭滿臉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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