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下子安靜起來，奧拉爾和卡斯的呼吸聲似乎格外沉重和急促。
李察靠在沙發靠背上，神態顯得十分輕鬆，說：「如果他們能夠給予您想要的東西，那我也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公爵呵呵一笑，說：「你的膽子很大，可是如果大得超過了界線，那就是魯莽了。如果我要的東西連薛西斯和內安都給不了，你又怎麼可能給我呢？如果你能夠提供的僅僅是構裝，那麼可談的東西就不多了。一部分力量的加成很吸引人，但還不夠。」公爵的神態依然溫和而平易近人，但是笑容開始變得銳利起來。
面對公爵的無形壓力，李察卻是從容不迫，說：「我自己當然不可能。但我身後有家族，有真正的傳奇強者，有整個位面，還有凌駕於眾多位面之上的真神！這就是我現在能夠坐在這裡的原因。」
「真神？」公爵失笑，撫摸著手上的戒指，說：「你知道我的家族都是崇拜祖先的，和真神可以說是水火不容。如果我有可能改變信仰，怎麼會等到現在才去改變？而且我早就把你們這些從異位面來的小傢伙交到神殿去了。」
空氣再次變得有些凝滯。之前牽線的馬文當然不會承認自己這些人是入侵者，不過佛薩男爵領距離這麼近，異動必然瞞不過公爵的耳目，但是「異位面」這個詞還是第一次被如此清晰直接地拋出來。
李察仍是一派淡定從容，似乎與公爵正在討論的是一個嚴謹的學術問題，說：「先祖崇拜亦需要汲取子孫後代的祭祀和信仰，最終目的是使祖先之靈成為半神，或是藉助先祖之力幫助當下的血脈後裔突破力量瓶頸。這當然和需要吸取信仰的真神水火不容，因為雙方爭奪的都是信仰之力。」
公爵饒有興味地說：「既然你也知道，還敢提到真神，難道你剛剛說的那位真神不需要信仰？」
「的確如此！」李察說。
蒼狼公爵略有些意外，不過他對這個似乎違背法羅位面規則的回答卻沒有質疑的意思，反而點了點頭，似乎興趣變得濃厚了許多。
他向流砂看了一眼，說：「這個小傢伙就是那位真神的牧師吧？這麼年輕就有十級，神眷的確深厚，前程遠大。如果是在內安的教會，將來甚至有可能成為教皇。李察，看來你們原本所在的位面的確不簡單。可是你把這個小女孩帶來法羅，又有什麼用呢？法羅有久遠的歷史，諸神早已封閉了整個位面，異位面邪神……哦，原諒我的失禮，異位面任何神明的神力都無法延伸到法羅來。等這個小女孩儲存的神力耗盡，就沒有用了。換句話說，她也就是能夠讓我感知一下你們那位真神的神力特性而已。」
「閣下，您這句話只對了一半。流砂的確是為了向您展示偉大的永恆與時光之龍的神力，但是即使在法羅，她也一樣可以恢複和補充神力，甚至還可以和正常一樣晉級。」李察說。
「哦，她可以恢複神力……等等！」蒼狼公爵的臉色忽然變了，作為一個歷史可能比某些教派更悠久的先祖崇拜家族的領袖，他對位面諸神法則的了解同樣深厚，非常清楚流砂能夠恢複神力意味著什麼。那即是說，流砂侍奉的神明神力已經強大到可以突破法羅諸神封鎖的地步！
這是一位無比強大的神明，要麼是神力強大到可以壓製法羅位面諸神之和，要麼則是掌握的法則遠遠高於法羅位面的層次，無論是哪一種原因，對法羅位面的眾生來說，都不是一個好消息。李察等人的到來，意味著那位強大真神的目光，已經落在了法羅位面。
蒼狼公爵一時驚得幾乎要站起來，但是他屁股剛離開了一點沙發，又緩緩坐了下去，臉上的震驚也徐徐褪去。
比列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在李察和流砂身上反覆掃視。但流砂是擁有稱號的神眷者，而李察則是經常面對傳奇法師，在深藍中，如比列這種程度的強者可不止一打，所以公爵的逼視，甚至自覺不自覺地帶上了力量的威壓，並沒有讓他們露出任何怯意。
公爵說：「原諒我的失禮，但你說的話，如何能夠證明？」
其實這非常容易實現，只要流砂多釋放幾個強大神術，把神力消耗乾淨，然後再等上一兩天，看看她的神力能不能恢複就可以知道。但是這件事實在是太重要了，以至於蒼狼公爵比列失去了必要的耐心，他不打算等待。
這在李察的預料之中，於是他回頭對卡斯說：「卡斯，到公爵面前，讓公爵好好看看。嗯，你可以釋放幾個神術。」
卡斯應聲而起，走到客廳中央，念誦咒語，把一個治療術施放在公爵身上。
比列稍有疑惑，治療術是每位真神牧師都會擁有的低級神術，但是卡斯的牧師等級很低，並且治療術的效果更是差得出奇，只是正常神術的一半左右。但是公爵再仔細看了卡斯一眼後，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眼中又露出震驚。
他已經看出，卡斯是墮落牧師。
觀察到現在，公爵不得不承認，李察他們這批入侵者很難從外表上與位面居民區分開來。這麼長時間裡，隊伍里同化或者裹挾了一些位面原住民也是正常的。但是墮落牧師的出現意義卻完全不同。任何墮落神術者都需要有真神神力的引導，才能夠成為墮落牧師，現在卡斯的牧師等級已經有七級，而流砂現在也只有十級，如果流砂純是以自身儲備的神力作為引導，根本不可能讓卡斯成為墮落牧師。所以卡斯的存在，就是那位真神神力已經滲透到法羅位面的鐵證。
隨後，卡斯又拿出一盆白色的月曇花。這是法羅位面很常見的一種植物，綻放只有不到一分鐘，然後就會凋謝。月曇花此時只有一個花苞，不過李察拿出一瓶魔法藥水澆在月曇花上，於是花苞徐徐開始綻放。這種魔法藥劑可以催生植物，是法羅位面最常見的一種初級物品。
在李察開始澆魔法藥劑時，卡斯已在念誦咒語，咒語十分冗長，整整用了半分鐘才念完。月曇花剛剛綻放時，卡斯的神術恰好落在了那朵潔白晶瑩的曇花上。於是在眾人的屏息注視下，月曇花整整持續綻放了三分鐘，才徐徐凋謝。
騰地一下，公爵站了起來！
籠罩在月曇上的力量，不是催生，也不是刺激活力，而是時光之力！是和時間之神西奈完全不同的時光之力！這種力量浩瀚無邊，雖然無比微弱，但在公爵的感知中卻浩大得超越了整個位面，比列竭盡全力，也只能觸摸到神力海洋中一個小小的水滴。剎那間的恢宏，幾乎要讓他為之失聲！
公爵伸手，下意識地想要把月曇拿到眼前仔細觀察，但手只伸到一半，就僵在半空，然後緩緩收了回去。他知道自己失態了，在體察神力以及其它力量方面，眼睛所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一切皆有可能是幻象，可以依靠的只有基於力量的感知。而公爵並不認為眼前這幾個小傢伙能夠在自己面前作假，即使李察是一個十一級的大魔法師也不例外。
這時，公爵想起李察剛剛所說的話，無比鄭重地問：「你剛才說，那位真神是永恆與時光之龍？」
吐出永恆與時光之龍這幾個音節的時候，比列公爵的聲音有一絲無法覺察的微微顫抖。不為別的，實在是永恆與時光之龍的名字太過震撼，如果仔細去深思其中的含義，完全讓人難以置信！
所有生命都有大限，即使傳奇強者也有隕落的一天。和人類一樣，諸神也並非永恆，他們崛起，點燃神火，壯大，成就更高的神力，取得更多的神職，建造更宏大的神國，然後衰亡，隕落，被新的神明取代。
有時諸神會一直存續到位面消亡，是的，位面也會消亡，只是過程有時快得讓生物也能夠感覺得到，有時卻又漫長得似乎已經永恆。當位面消亡時，本位面的眾神也會一同消亡。
一個神的名字不是隨意起的，大多伴隨著神火點燃形成，神格穩固後由神明自我定名，並且告知信徒。神的名號與神職和神力直接相關，大多時候是準確的，在極少數情況下也會有誇大的可能，比如說時間之神西奈。這是為了傳播信仰的需要，而且誇大的部分也沒有和其它神明衝突才行。在法羅位面，沒有第二個神有和時間相關的神職，所以西奈才有可能自稱時間之神。
比列也接觸過西奈的神官，了解西奈的神力。但此刻感應到永恆與時光之龍的力量後，公爵立刻就知道了西奈的神名是誇大過的，而就在幾分鐘之前，他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西奈的神力可以扭曲時間流速，但效力一過即會恢複正常。就如堵住了一條河流，一旦開閘，淤積的河水就會傾瀉而出一樣。而在永恆與時光之龍的神力下，時光的規則已發生了根本改變。就像把溪流變成大河，而非僅僅在河上建一道壩。
「永恆與時光之龍，永恆與時光之龍……」公爵反覆咀嚼著這個從未聽過的神名，一時有些失神。其實這並不奇怪，主要是永恆這個詞實在震撼。
李察安靜坐著，細細品著公爵的上品紅茶，似乎他的眼中現在就只剩下了杯中滾動的茶水。
永恆與時光的神職，以及不需要信仰的特性，那麼這頭神龍應該真的凌駕於位面之上，如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