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碧落黃泉 章十五 坐金鑾

潼關守備府中,紀若塵高坐正堂之上,姬冰仙、玉童、孫果等人分列左右,二十餘員戰將在堂下兩側排開。濟天下則是勞苦功高,此戰得勝,可說至少有一半是他的功勞,因此便在紀若塵下手有個座位。只聽門外一聲傳報,數名妖卒將哥舒翰押上堂來。

哥舒翰傲立堂前,重重地哼了一聲,一言不發。

兵敗而歸後,偌大的潼關只剩下不到萬名殘軍。雖然依據潼關之險,抗禦紀若塵三萬餘妖卒並非不可能,可是全軍上下早已膽寒,哪敢再戰?

哥舒翰一戰完敗,斷送了三十萬大軍,如若回到西京,朝中老對頭楊國忠、高力士必定不會放過自己,怎麼說也是個滅九族的大罪,加上小人興風作浪,或許還會連累朝中友好。因此一夜苦思,他怎都不敢就這樣逃回西京,立定心思要率軍固守潼關。

然而部將們卻不答應,他們也知道回到西京只是死路一條,因此獻議投降。哥舒翰哪裡肯降?他仍是覺得憑潼關之險,關中萬名殘軍,足夠禦敵。眾將早私下商議過,於是一擁而上,將哥舒翰牢牢縛了,開關獻降。便有了如今一幕。

紀若塵閑適地坐在椅上,似是在閉目養神,對哥舒翰看都懶得多看一眼。如玉童這等熟悉他的,從徐徐回落的真元氣息上便知紀若塵多半又神遊去了。感應到紀若塵真元降至上清至仙境時仍不停止,而是非要再降一階方肯罷休,玉童也不禁暗自苦笑。不論誰與紀若塵為敵,恐怕都會不由自主地輕敵,從而吃上一個大虧。

紀若塵既然不發話,大堂中登時顯得冷清起來。濟天下何等人也,當然知道哥舒翰做出這麼一副寧死不屈的架勢來,多半還是為了自抬身價而已。否則的話,他早就該戰死沙場,那時決戰何必要逃?

紀若塵左右之人哪個不是聰明絕頂,當然都明白這種小把戲。不過明白歸明白,哥舒翰畢竟位高權重,身份特殊,還是要陪著他將這齣戲演下去。以哥舒翰在唐軍中的地位威名,若肯歸降,再登高一呼,日後征戰,兵鋒所向,願降人數必定大大增加,從而事半而功倍。

這便是這齣戲的用處。

眼見紀若塵懶得唱這齣戲,姬冰仙、玉童等既沒興趣、也不適合來演這一出,濟天下只得親自粉墨登場。他咳嗽一聲,輕撫短須,悠然道:「哥舒將軍征戰西域二十餘載,殺得諸胡屍橫遍野、血流飄杵,為我朝拓疆千里,如此大功,自在人心。昨日一戰,我觀將軍運籌帷幄,指揮若定,不愧是本朝第一名將。只可惜士卒不力,致有一敗,卻是非戰之罪。」

哥舒翰本站得有些心下惶惶,聽濟天下如是說道,這才放下心來。他抬眼望去,見發話的不是紀若塵,又有幾分失望,猶豫著是否接過話頭,又怕失了身份。好在濟天下顯然身份不低,除了紀若塵外,滿堂上就他一個坐著的。再者哥舒翰也著實畏懼紀若塵,能夠在他面前站穩也需要不少勇氣。哥舒翰當即決定不能再錯失機會,否則紀若塵一怒之下,說不定立時就斬了自己。

哥舒翰本不是個畏死之人,只是人心善變,既然當日陣上寒了膽,沒能率軍死戰到底,到了今日,便越來越不想死了。他先哼了一聲,自高身價,然後緩緩道:「我乃敗軍之將,何敢言勇?昨日之戰,我敗得心服口服。將軍難免徵戰死,要殺便殺,不必多言。」

濟天下含笑而起,走到哥舒翰面前,親手鬆了綁縛,然後親熱地拉住他的手,開始口沫橫飛。先是言道哥舒大人實是國之棟樑,但在朝中屢受奸相楊國忠排擠,又被閹人宦官節制,方有昨日之敗。安祿山非為謀反,實為誅奸相、清君側起兵,實也等如為哥舒翰出氣。然後大讚哥舒大人德高望重,遠見卓識,必能明白其中關鍵。就是一時想不明白也不要緊,如今已安排好車駕兵馬,護送哥舒翰前往洛陽,安大帥會親自向哥舒將軍分說明白。

哥舒翰聽得十分舒服,濟天下等如是說讓他去向安祿山投降,可比向紀若塵這員先鋒投降體面多了,可謂給足了哥舒翰面子。他也是個知情識趣的,當下與濟天下互道幾句客氣話、將場面交待明白,便下堂去了,只等克日趕赴洛陽。

如此打發了哥舒翰,紀若塵也十分滿意。他與虛天生死一戰,體悟良多,此刻正自凝神體悟,哪有那閒情逸緻浪費在哥舒翰身上?此人用兵確有獨到之處,若沒有濟天下,或許紀若塵還肯花些功夫延攬此人。可惜昨日一戰伊始,哥舒翰便被濟天下克製得死死的,尤其是在修士的運用上,濟天下更是處處領先一著,最終毀了潼關大軍鬥志,方有其後大捷。

濟天下此人智多而近妖,卻又貪財好色,膽小如鼠,說有才實有濟世之大才,論人品則時常令人無語。回想數年前,濟天下曾如是道,他本是混跡人世的神龍,沒想到卻被紀若塵給發現了。一想起當日濟天下那副江湖騙子的嘴臉,再想起重歸人間後他諸般運籌布局的手段,紀若塵實有些不知該如何評價他才是,一時間也覺頭痛。

哥舒翰三兩下發落完畢,堂上諸將也就散了。濟天下見此刻已無外人,便再獻下一步方略。潼關關下一戰盡滅朝廷三十萬精銳,又佔了潼關天險,此刻西京長安已是無兵可守,無險可依,已無需疾進,徐徐圖之便可。而且還有擄獲的十三萬降卒,要將其中三萬煉成妖卒也需要月余時光。依濟天下所獻方略,既然佔了潼關,斷絕東都西京的聯絡,天下大勢便已底定,待準備萬全後再出兵西京,可保一戰而勝,那時候抓個明皇、擒擒滿朝文武,又豈在話下?再生擒活捉一個楊玉環來為紀大人侍個寢、暖個被,也不是什麼難事嘛。

說到捉拿楊玉環侍寢,濟天下那是滿面紅光、口沫橫飛,堂上諸人表情各不相同。紀若塵面色一動,若有所思。孫果一臉木然,毫無反應。玉童則是雙目亮如劍芒,盯著濟天下那張開合不定的嘴,恨不能將他舌頭切下來。姬冰仙似是想到了什麼,面上忽然泛起潮紅,旋又被冰色壓下。

濟天下獻策已畢,紀若塵便向後堂行去。玉童連忙跟上,輕聲道:「主人,您昨日宰掉的那些修士,好像很有幾個挺有身份地位的傢伙。他們的親朋好友們知道了,必定會前來尋仇,您千萬小心。」

紀若塵淡淡一笑,沒有回答。身份再高還能高得過虛天,勢力再大豈大得過青墟?虛天都宰了,還怕誰來?其實他還是那個意思,只怕他們不來。

玉童話已遞到,便自退下了。她那點小小心思,是盼著紀若塵仍像以往,動輒神遊數日。若能神遊一月,甚至神遊到出兵西京那日,自然是最好不過。

後堂暖閣中,軟榻上,張殷殷只穿一襲貼身絲衣,正擁被坐著。榻旁一個清秀侍女,正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參湯,一勺一勺地喂入她口中。

紀若塵步入暖閣,拿過侍女手中參湯玉碗,接手了她的工作。

前面已喝下小半碗,長白山千年雪參的葯勁甚猛,張殷殷有些不勝藥力,精巧的鼻尖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她就著紀若塵的手勉強又含入一口,不由苦著小臉,皺了皺鼻子,小嘴也撅了起來,可憐巴巴的望向紀若塵。

紀若塵哪裡不知道她的意思,只做沒有看見,又是一勺堅定地遞到她唇邊。

張殷殷抿了抿嘴,軟軟地靠上紀若塵。她錦被垂落,絲衣半掩,滑膩如雪的肌膚大片大片地露出來,若自上而下的望去,幾可將峰巒之妙盡數收於眼底。便是以紀若塵的定力,見了如此美景,又被她柔若無骨的身子靠著,險些心旌動蕩。

好不容易一碗參湯喂完,紀若塵即要張殷殷好好休養,不要亂動。她所受創傷其實極重,不僅背心處骨骼盡碎,就連五腑六臟也都失了大半生機。雖有姬冰仙以道法療治,又有諸般珍稀藥材進補,然而這等傷勢仍需休養相當時日,而且須極小心,不然的話即有性命之憂,或者是道行大損,永無復元之望。這種時候,最是需要將息。

張殷殷軟軟地靠在紀若塵胸前,轉側間毫不忌諱地將豐盈欲出的胸脯貼在他身上,懶洋洋地閉上眼睛,對紀若塵的吩咐聽而不聞。

紀若塵勸道:「殷殷,好好休息,如若再次損及經脈,便永無上窺大道之望。」

張殷殷哪裡理他,開始無聊地數手指,還抓過他的長髮,一絲絲一縷縷的繞上指間。

紀若塵只得再勸。

張殷殷眯著眼睛,終於有點不耐煩了,扭了扭身體,以示抗議。她這麼靠著,再這麼一動,紀若塵可說是享受之極,平時自然也就笑而受了,但眼前她身體虛弱之極,骨骼只是勉強接上,要再過至少七日才能長好,經脈玄竅盡復更是需要至少七七四十九日。這些日子只能靜養,兼以靈藥調理。便是多坐一會,也於她傷勢不利。

紀若塵苦笑,完全沒了辦法,可是頭髮受制於人,溫香軟玉又正坐懷中,總不能把她強力推開拂袖而去。

張殷殷唇角綻開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輕轉了個方向,讓自己靠得更加舒服了些,然後抓起紀若塵的手,放在自己衣內,置在那溫香軟玉上,輕輕道:「不要管我,讓我靠一會吧。不然青衣來了,我就不能這樣霸著你了。那個小妮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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