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梵城 第三十六章 西山松泉

小易朱笑了起來,大大的眼睛彎成了細月,看著十分天真,輕聲說道:「就是要爆,你才好逼供啊。」

陳叔平看了他兩眼,雖然瞳子里依然沒有什麼人類應有的表情,但還是遮掩不住一絲不明所以,心想這小傢伙的本性好像比老子還要暴戾陰險一些。

現在的局面是:

蔣雄帝君隨時可能爆體而亡,但如果陳叔平和易朱肯幫忙,那他還可以解體升天。

仙人爆體的威力十分巨大,所以蔣雄帝君也算是有了一點點可恃之處。先前蔣雄帝君之所以在陳叔平的逼問下,堅不吐實,那是因為他想著說還是不說,都是一死,那他自然不說,但此時他可能爆體而亡,有可能威脅到對方的安全,便有了討價還價的資本,心理防線反而可能崩潰。

逼供誘供都是一個道理,總要給對方一點希望。

如果對方沒有希望,那易朱此時就幫對方做出了一個希望。

——雖然這希望很有可能是虛假的。

※※※

「說還是不說?」國黨反動派陳狗狗開始逼供了,仍然是那樣的沒有創意。

蔣雄帝君雙掌夾著仙氣按在自己眉心,雙眼都無法睜開,有些蒼白的雙唇微微翕動,艱難說道:「說也是一死,不說也是一死。自然是不會說的。」

「那你投胎去吧。」陳叔平並不意外。

蔣雄忽然陰笑了起來:「如果我拼著元神盡毀,自爆的話,你……」

「別嚇我,我膽子大。」陳叔平冷冷截斷他的威脅。「你可以試一試,或許這山谷會塌成天洞,但一定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傷害。」

蔣雄無語,在一旁的小易朱偷笑著。

陳叔平面色一和,溫柔道:「當然,大家都位列仙班,何必搞生搞死?你只要肯說,我以二聖母的名義發誓,一定讓你離開。」他這句話說得很含糊不清,蔣雄此時心憂爆體危機,所以也沒有聽清楚。

蔣雄閉目慘笑道:「原來你還是怕啊。」

陳叔平眉頭一皺,心想要不是易朱搞這麼麻煩一事兒,我何必在這兒和你多言。

談判最終有了結果,蔣雄相信了陳叔平的話,兩位仙人開始促膝談心,蔣雄開始披露自己知道的秘辛,小易朱老實不客氣地蹲到旁邊,一點兒也不避嫌地聽著。

「北京城?看樣子是去找那個什麼六處麻煩去了。」

陳叔平呵呵笑道。

蔣雄緊閉著雙眼,語氣里卻透出了一些驚訝:「是昊天君去的。難道你不擔心?」

「擔心?」陳叔平木著臉,沒有一絲表情,「有什麼好擔心的,最好昊天君把那六處里的男女老少都殺光,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蔣雄訥訥道:「以為你叛了天庭,便會與這些人類修士沆……」

「沆瀣一氣。」小易朱幫他把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四字成語補完。

陳叔平陰陰一笑:「那些卑微的人類當初曾經偷襲過我,我只是礙著易天行的面子,不去報仇,既然昊天君要做這件事情,我不去暗著打悶棍就是好的了,何必救他們?」

說完這句話,他看了易朱一眼,指望這小傢伙能明些事理,走開些,讓他好方便問自家少爺的事情。

哪知道易朱油鹽不進,睜著天真的大眼睛,傻乎乎地蹲在旁邊,一動不動。

陳叔平在心底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問道:「罷了罷了。」微微閉目,一道精光從他的小臂處綻放了出來,透出他的黑色衣裳,隱隱可以看見他的肌膚,精光漸凝於一點,滑到了食指的頂端。

他很慎重地一指點在蔣雄的眉心,隔著蔣雄自己的兩層手掌和淡淡仙氣,那道精光凝成的小點倏的一聲消失,很奇妙的穿掌而過,補在了眉心上的那個小洞中。

蔣雄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渾身上下一片濕汗,看來在鬼門關上走一遭,即便是仙人,也是相當的不爽。

陳叔平忽然皺眉問道:「後腦沒有打出洞來吧?」

如果手槍子彈穿過頭顱,在後面破了個洞,那蔣雄體內的仙氣還要不斷外泄,與周遭環境互相干擾波動,仍然是脫不了爆體的命運。

小易朱揮動著胖胖的小手,手上拿著一把銀白色的手槍,嘻嘻笑道:「你以為是五四啊,還穿顱,這是從袁野那兒搶過來的勃朗寧,老古董的那種。」

給了蔣雄帝君生的希望,那麼接下來的問供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陳叔平不再理他,盯著蔣雄緩緩睜開的雙眼,瞳子里顯出極強大的力量,戾橫無比,一字一句問道:「我家少爺究竟出了什麼事?」

蔣雄帝君渾身抖動了一下,似乎十分害怕,半晌後才抖著聲音說道:「妙道……顯聖……真君……叛了!」

……

……

「啊?」陳叔平和小易朱同時發出一聲喊,只不過陳叔平是無比震驚,而易朱卻是傻兮兮地問道:「那個顯聖真君是誰?」

陳叔平沉著臉:「我家少爺。」

「啊!」易朱終於驚了一下:「二郎神叛了?」

二郎神叛了!

二郎神乃是天庭第一得力神將,戰力無窮,當初和老猴也在伯仲之間,加上與玉帝的親戚身份,所以在天庭中地位崇高,無人敢惹。

雖然傳說里,二郎神一向很看不起自己那個玉帝舅舅……但畢竟是一家人,怎麼就……叛了呢?

陳叔平低聲咆哮一聲,一手揪住蔣雄的衣領。吼道:「你說叛就叛?到底天庭對我家少爺施了什麼陰謀?」

「確實沒有。」蔣雄似乎十分害怕回憶二郎神的叛變一事,哆嗦著說道:「那日顯聖真君忽然殺上凌霄寶殿,打的是天庭震動,一片大亂,三清又在閉關清修,所以無人能阻,一干神將天兵被殺的鬼哭狼嚎,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眾仙正準備去凈土請觀音菩薩,不料顯聖真君忽然長笑三聲,化為一道清光往天際而去。從此無人知道他的去向。」

陳叔平十分激動,怒吼道:「什麼貓屁東西!老子下凡之前,少爺並無異樣,怎會突然叛了?他叛了天庭,又能得什麼好處?」

蔣雄被陳叔平激動的神情弄的有些害怕,趕緊分辯道:「天庭也是眾仙議論,卻是不得其解,後來……雖然顯聖真君離開了天庭,但大家怕……所以決定召你回天庭。結果犬仙君不肯回去,五公主才會請下天雷來召你。」

「貓日的,沒道理,沒道理啊。」陳叔平苦惱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怎麼也想不出自家少爺為什麼會突然犯了失心瘋,反出天庭。

天庭第一戰力反出天庭,這事兒實在是太大條了,難怪五公主會急著讓人下界來殺狗。

小易朱在旁冷冷看著,發現這個似乎沒什麼人類情感的陳狗狗,對於自己的主子,那個二郎神還是頗為關切,情意不似作偽,不免有些意外。

他拿著勃朗寧手槍,在自己的腮邊撓了撓,一邊摳癢一邊隨意說道:「狗狗啊,別想太多了,說不定二郎神只過在天上呆的有些膩了,所以造造反,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咯。」

陳叔平和蔣雄二人同時愣住,然後給了他一個白眼,心想真是孩子話,誰會有事兒沒事兒把造反當遊戲玩,更何況是造天庭的反。

其實小易朱從降生在這個人間後,便經常和人間的那位第一戰力大妖相處,最了解這些至高強者的心情,老猴被困在歸元寺里天天唱小曲,也是給自己找事情做。如果老猴沒有被困,而是在天庭當官,估摸著也會隔個幾十年就造一次反來玩。

強者的定義便是,強大到足夠把造反當作遊戲。

老猴如此,二郎神亦如此。

所以他的這句無心之語,反而可能是最接近事實真相的那一種猜測。

※※※

北京城的居民發現今天城市的空氣有些異樣,本是肅殺清秋,卻被明顯增加的武裝力量帶動的凝重起來。不過畢竟是首善之地,居民們見多識廣,不知經歷了共和國歷史上的諸多大事,所以也並不顯得緊張。只是計程車司機們正在不停地打聽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以便自己在機場回京的路上,好和外地或是外國來的遊客侃一侃。

最近沒有什麼大會,也沒聽說過哪個重要人物的來訪,正是政治平和期,也不可能出現什麼風波。

但京城的氣氛就是顯得與往常不一樣,細心的人們發現,往常在夏天於北戴河開的會議,今年又加開了一場,很突兀的,很多重要的領導人離開了京城。

此時的京城,顯得像一個被嚴密保護著的「空」城。

西山療養中心也已經人去樓空,四松泉旁的小屋裡,有一位中年人正好整以暇地飲著杯中清茶。屋外龍泉靜靜流淌,秋日水少,聲勢不如春夏之時。而泉旁那四株青松一如百年來那般,靜靜拱衛著。

秦臨川啜了一口茶,然後緩緩將茶杯放下,看著空曠無人的西山,一股有些蒼然的笑容浮上面頰。此地是六處的根基,一樹一木,一房一室,都是緣於二十年前他的一個大膽的決定。

修士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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