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圍城 第二十七章 商人

漫天雨水裡,救護車的聲音,警車凄厲的警笛聲交織一片,竹林巷外一大片地方已經被警察控制住了,不時有擔架從巷子里抬出一具屍首,擔架上白色的單子全被染成了紅色,看著凄慘無比。

在一旁的警車上,滿臉無助惘然地一對青年男女正在接受著警方的盤問,但卻根本說不出什麼所以然。

這是省城開年後發生的最大的一起惡性殺人案件,守在外圍的各報記者有默契地沒有拍照,而是等著警察局等會兒的說明,這件事情太大,隨意報道是要負政治責任的。潘局長也從公安局趕了過來,滿臉鐵青地看著自己的手下們做著筆錄,查著痕迹。

一場大雨,根本無跡可尋。

法醫的初步鑒定報告出來了,一共十四位被害人,被害人是因為身體被擊破許多小洞,導致流血過多而死亡,但奇怪的是,這些小洞不像是霰彈槍的小鋼珠打破的,因為上面沒有灼燒的痕迹,具體是如何造成的傷痕,在沒有進行進一步的屍檢之前,無法給出結論。

潘局長濃濃的雙眉漸漸凝糾成一團亂麻,回到車上拿起通話器。

「給我接六處。」

※※※

竹林巷的對面是一家咖啡廳,透過外面雨水浸漫的櫥窗,可以看見裡面有兩個人正在神情凝重的交談。

「死的是些什麼人?」

「一些小流氓在巷子里做壞事,然後……」

「這兩位師叔下手真是狠。」

「狠嗎?如果那兩位先前走了,或許出手的就是我。」易天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真苦。

周逸文冷漠地看著他:「死了十四個人,這宗命案總要有個交待。」

易天行搖搖頭:「我只答應幫你看著這兩個人,沒答應你出手。」

「那我們的協議不作數了?」

易天行想了想,嘆了口氣:「希望這兩位可愛的農民伯伯不是專程來找我的。」

陳三星和梁四牛進了省城,便感應到了易天行往天上探去的神識,而易天行自然也感應到了對方的存在,於是這些天里一直跟著他們,看著這兩位久居山中的老農民在這繁華古怪的省城裡遇見的事情,不知為何,心中總有異樣的感受,有種莫名的好感。

但想到現在雙方是在敵對的陣營里,不由一陣煩悶。

「林伯已經到了,晚上省里要開接待酒會,你來不來?」周逸文平靜問道。

「來。」易天行微微一笑,心想:「如果有陰謀,那就更要來了。」

咖啡廳的門被人推開,一個穿著警服的人走了進來,外面雨大,淺綠的警服被水浸成了墨色。

「這是誰做的?」潘局長坐在他們兩個人中間,毫不客氣地問道。

「問他吧。」易天行把這個難解的問題扔給了周逸文。

潘局長轉身盯著周逸文的雙眼,雖然是個凡人,但眼中的凌厲氣勢仍然讓周大主任一陣心慌,他沉忖半晌後道:「是兩個極厲害的修行人,潘局長你放心,最多三天之內,我會把他們交到你手上,不論生死。」

潘局長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望向易天行:「被殺的人是不是你手下?」

易天行眯著眼看了他一會兒:「難道你覺得這天下的王八蛋都在跟著我混?」

「剛才問那對青年男女的筆錄已經出來了。」潘局長從衣服里掏出一疊紙扔到易天行面前的桌上,「光天化日,在巷子里搶劫強姦,這就是你們流氓做的好事,真他娘的該死!」

局長很憤怒,任誰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發生了十四個人被殺的惡性案件,誰的脾氣都好不起來。

易天行搖搖頭,吐了一口濁氣:「別指望我為別人做的壞事買單。」

「你現在是省城龍頭,我不找你我找誰?」潘局長說龍頭二字時唇角帶了一絲輕蔑和怒意,眼神凌厲。

「我會查。」易天行冷冷地回望他。

三個人說完話,便在咖啡廳里分了手,周逸文走之前說了一句話。

「晚上酒會在白天鵝賓館。」

易天行端起那杯苦澀冰冷的咖啡,沒有反應,只是聽著咖啡廳里壓低了聲音在放的音樂,縱使壓低了聲音,這歌仍然顯得那麼蒼勁且無奈。

「是與非過眼似煙吹

笑淚滲進了老井裡

上路對唱過客鄉里

春與秋撒滿了希冀

夏與冬看透了生死

世代輩輩永遠謹記

一天加一天

每分耕種汗與血

粒粒皆辛酸

永不改變

人定勝天

……」

這是BEYOND唱的農民,黃家駒的遺作。

「有點兒意思。」易天行笑眯眯想著那兩位老農民。

※※※

墨水湖畔也在下雨。

小書店今天沒有開門,裡面坐著很多人,已經沒有足夠多的板凳,有的人就坐在了紮成一堆的新書上面。

易天行在辦公桌後蹺著二郎腿,看著面前這些人。

「老邢啊,放你們出來的時候,是怎麼和你們四個說的?」

省城黑道的四位大佬面面相覷:「你說要我們多做好事。」

「今兒竹林巷那邊的事情,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吧?到底是誰做的?查出來了沒有?」易天行很惱火,一方面是很痛恨那些人的行為,另一方面是因為這些人惹得兩位清靜天派到省城的高手動了殺機,殺機一起再難平伏,誰知道將來自己會吃多少虧。

「是小四的手下。」禿頭的老林恭恭謹謹答道。

「小四是誰?」易天行皺了眉頭。

在他身後的袁野插話道:「就是以前跟著城東彪子的那個人。」

「不是進了監獄了嗎?」

「是啊,所以手下那些小弟就散了,也沒人管了,而原來城東和幾家交界那塊……」袁野看了一眼老邢那四個人:「現在沒人敢管,所以那些小子才敢胡來。」

原來是這樣。易天行有些頭疼的想到,這治安的敗壞和自己還真是有些關係。

人生於世,看來真不能無為而治。

「定個簡單點兒的規矩吧。」他的手放在木桌上輕輕敲著,發著咚咚的響聲,「強姦殺人這種事情,最好別讓我知道……」

敲木桌的手指一停,咚咚的響聲也停了下來,正在聽著的眾人一驚。

「如果我知道了,保證他死的會比今天這十四個更慘。」

易天行微笑著看著面前這些掌控著省城黑道的人。

「至於原來城東的那些小孩子,你們幾個該收的就收了,如果有瞎來的,都給我打斷腿趕出省城去。就說這話是我說的。」

「明白了。」屋裡的人額頭上開始出汗,知道從今天開始,省城江湖便要開展自查自糾的工作。

眾人走後,易天行躲在椅子上苦笑了起來。

「記得那次在小池塘邊說的話嗎?」

「少爺指的哪句?」肖勁松看了袁野一眼。

「如果黑社會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嘛?」易天行摸摸自己的額頭,「今天才明白,有些事情確實想的簡單了。」

「剛才和那幾個人說的,鵬飛工貿下面的人也要做到。」

他面無表情地說著。

「是。」

「我讓你們查的那兩個人,私底下查,不要讓太多人知道,查到在哪裡後,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

「你們走吧。」

「大少爺來了,他好像找你有急事。」

「嗯?他住在哪兒?」

「住在市駐省辦的招待所里,這是地址,他說不方便過來。」

待眾人走後,他進了卧室,卧室裡面有三個人,一個和尚正在忙著端茶遞水送鍋魁,另兩個看模樣就是餓壞了的老頭兒正坐在床邊上大嚼,腳下是一個被雨水打濕了的編織袋,袋上的積水正沿著花花綠綠的紋路流到袋角,打濕了下面的水泥地。

※※※

易天行走到二人面前,笑眯眯道:「吃的還行吧?」

「還成。」梁四牛憨憨地應道,鍋魁的油在他厚厚的嘴唇上泛著光,「第一次坐計程車,很快。」

陳三星還是斯文卻快速地吃完了手中的吃食,感激地從葉相僧手中接過溫茶,喝了一口,抿了抿:「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易天行苦笑著撓撓鼻尖:「不說也瞞不過,我就是易天行。」

陳三星微微一笑,眼角的皺紋堆積成兩朵老菊:「我們是來殺你的,你還把我們接到你家來?」

「省城所有人都在找你們,而我不想讓你們被他們找到。」

「一飯之恩不能忘,可我們還是要殺你。」

憨憨的梁四牛這時候才知道面前這看著溫厚的少年人,就是自己和師哥下山要殺的對象之一,不由張大了嘴,露出裡面的吃食,看著滑稽無比;葉相僧卻忙著往茶杯里倒水,像是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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