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結論來說,惹怒麻衣的第二天,咲太沒能道歉。
雖然期待早上坐電車的時候偶然遇到,但完全撲空了。認為有主動出擊的必要的咲太,在第一課時結束後不長的休息時間造訪了麻衣所在的三年一班的教室,但根本沒發現她的身影。
一問離門較近的三年級女生——
「櫻島同學?誰知道呢,今天有來么?」
她便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然後,『話說啊,昨天……』——又立刻回到了和朋友的對話中。
「……」
沒有麻衣的教室里,充滿了互相調笑著的學長們的傻笑與大聲攀談著的學姐們的歡聲。休息時間的氣氛無論是二年級還是三年級都差不多。一想到在這之中孤零零的麻衣的樣子,胸口就感覺一陣不痛快。
「請問她的座位在哪裡?」
「咦?啊啊,那邊」
學姐指著的是靠窗第二列的最後一排。看到孤零零的桌子上掛有書包後,咲太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在那之後,每到休息時間就往三年級的教室走,但麻衣依舊不在。包還是放在那,課桌上也擺著下節課要用的教科書,所以應該肯定是來了學校的。但每次都是徒勞無功。
這樣一來最後的希望就是放學的時候。班會一結束,咲太就快速走向了樓梯口,環顧四周搜尋著麻衣。持續了二十分鐘左右。
知道找不到之後,便走出校門踏上了前往車站的道路。果然還是沒有。麻衣也不在七里浜站里。
結果這一天別說是和好了,連面都沒見到。
然後,這種情況持續了三天之後,就算是笨蛋也知道是被有意識地避開了。
麻煩的是,麻衣的這種態度在之後也沒有絲毫改觀。
不知不覺過了兩個星期,咲太依舊沒有任何突破。
昨晚回家時下定決定在車站埋伏,但仍沒有成果。麻衣似乎是特地走到了隔一個站的車站去坐電車,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出現。
總之很難辦。
這是在演藝活動中練出來的迴避媒體鏡頭的技術吧。有時甚至能像霧一樣消失。
「看來我是踩了個超大號的地雷啊」
麻衣這種頑固的態度讓咲太日漸確信這一點。
惹怒她的原因是催促她回歸演藝圈。直接點燃導火線的恐怕是『經紀人』這個單詞。
這會不會就是麻衣停止演藝活動,想要復出卻又為此感到猶豫的原因呢。
用學校的電腦調查了一下,但關於『櫻島麻衣』停止活動的理由卻只有『難道不是過勞呢?』,『果然是和製作人有一腿吧』,『反正是男人的問題吧』之類的臆測或傳聞。
這樣一來就只有直接去問本人了,但她卻完美地躲避著咲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那天放學後,知道笨拙的追蹤沒有用的咲太稍微改變了一下想法。在打掃完教室後,走向了物理實驗室。
為了去見另一個朋友。
輕輕敲了敲門後,不等回應就溜進去了。
「打擾了~」
進去關上門,
「想來打擾的話就滾出去」
迎面而來的是毫不客氣的回話。
寬敞的物理實驗室里只有一個學生。她正在教師授課用的黑板前的講桌上準備著酒精燈和燒杯。看也不看咲太一眼。
是個身高約155公分的小個子,戴眼鏡的女生。套在校服外面的白大褂非常惹眼。抬頭挺胸的站姿讓人覺得有些帥氣。
她的名字是雙葉理央。縣立峰之原高中給二年級學生。去年和咲太,佑真在同一個班的女生。隸屬於部員只有一個人的科學部。由於在社團活動中引起學校局部性停電還有各種騷動,成為了一個廣為人知的怪人。經常穿著白大褂也是招來奇怪目光的理由。
咲太把一旁的椅子拿過來,隔著講台與理央面對面而坐。
「最近如何?」
「沒有需要跟梓川報告的事」
「說些好玩的事來聽聽啦」
「別把我卷進閑過頭的高中生一樣的對話里」
抬起視線的理央瞪著咲太。說不定真的是覺得很礙事。
「反正本來就是閑過頭的高中生,無所謂嘛」
理央無視繼續寒暄著的咲太,用火柴點燃了酒精燈。把酒精燈放在裝有水的燒杯下面。是打算做什麼實驗么。
「梓川你才是,最近怎麼了?」
「什麼怎麼,沒什麼好報告的啊」
「騙誰呢。最近不是對人氣童星很執著么」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說誰。人氣童星指的是麻衣。
「那個人早就從童星畢業了,現在該叫演員或者女優了吧」
現在已經停止活動的她說不定應該叫普通人吧。
「說到底,這事你是從哪聽來的?」
「還用問么」
「嗯,也就只有國見了吧」
知道咲太的情況的只有佑真。會合在學校里一直穿著白大褂的離群者理央搭話的,也就只有佑真和咲太了。以上,證明結束。
「他很擔心了。擔心梓川是不是又插手了什麼奇怪的事」
「什麼叫又啊」
「為什麼國見總是這麼爛好人啊……居然擔心梓川這種掃帚星」
「如果能解析他構造的話還務必同時我啊」
感覺『性格好』這個詞就是為佑真而誕生的。打心底里這麼想。
去年『送進醫院』的傳聞在校內流傳的時候,也只有佑真沒有改變對咲太的態度。他並沒有隨便相信傳聞,而是在上體育課組隊的時候面對面直接問咲太『那個傳聞是真的?』。
「怎麼可能是真的」
「就說嘛」
佑真微微一笑。
「……國見你相信我說的話么?」
說實話有些意外。大部分的同學都選擇相信傳聞,在找咲太確認之前就和他拉開了距離。
「因為事實本來就不是如此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
「那麼,比起空穴來風的傳聞,我更相信眼前的梓川的話」
「國見真是最差勁了」
「啊?照現在話題的流向,怎麼會蹦出這種話啊?」
「連性格都好,這已經是全體男性的公敵了」
「什麼啊那是」
那是距現在一年前左右的事。從那之後開始,咲太和他說的話就漸漸多了起來。
正獃獃地看著酒精燈的火焰時,
「世界真是不公平啊」
總感覺被很失禮的視線刺中了。
「人和人的差距居然這麼大」
很明顯,理央在用憐憫的目光在看著咲太。
「不要把我和國見比較了」
「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別在意」
「這肯定會在意的好么。嗯,不過,越是那種傢伙就越可能有不可告人的變態興趣啊。世界一定就是以這樣的原理平衡著『好人度』的」
「梓川今天也同樣人渣到家了呢」
理央呼地嘆了口氣。
「哪裡?」
「在背後說為自己擔心的友人是變態」
令人無法反駁的精準指摘。
「……我現在好像痛徹領悟到了自己和國見的差距」
「那個先不管」
理央有些做作地加上了前言。
「什麼啊」
燒杯里的水開始咕嚕咕嚕沸騰起來。
「牧之原的事想開了啊」
「……國見也好你也好,為什麼都糾結這個」
「梓川你自己最清楚吧?」
理央熄滅酒精燈,把燒杯中燒開的水倒進了馬克杯。然後往裡面加入了一勺速溶咖啡粉。看樣子並不是在做實驗。
「給我也來一杯」
「真不巧,馬克杯只有一個。嗯,用這個試管就好了吧」
理央平淡地拿出了長約三十公分的細長圓筒狀玻璃容器。
「用這種東西喝咖啡的話,裡面的東西會一下子湧進來,釀成大禍的吧」
「梓川的假說是否成立是有必要用實驗進行說明的。而且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好用來代替」
「就沒有『直接用用來燒水的燒杯』這個想法么」
「太理所當然了沒意思」
理央一邊抱怨著一邊也還是往燒杯里剩下的水中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