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零一

萬麗趕緊給伊豆豆打了電話,問怎麼回事,伊豆豆說,什麼怎麼回事,結婚就是結婚,還能是什麼別的事。萬麗說,可那天在美容院,還在談這個話題,好像她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呢,怎麼幾天一過,就結婚了?就算那天晚上就談起朋友來,也沒有這麼快嘛。伊豆豆說,快不快,慢不慢,都看各人的需要吧。萬麗又問,她男朋友是誰?是機關的嗎?伊豆豆說,我也不知道,這回做不了包打聽了,人家是閃電式的,連我這樣的速度都追不上。開始的時候萬麗心裡還有一層疑雲微微地浮動著,但和伊豆豆幾句話一說,這層疑雲很快就消失了,她能夠理解陳佳的做法,只是覺得現實對女同志太殘酷了一點,尤其是對陳佳這樣的女同志。

根據聞舒的安排,去北京先把外圍的工作做得差不多,重頭戲就在陸部長那裡了,陸部長也就是聞舒曾經跟隨多年的老首長。老首長親自出面聯繫,請到了幾個關鍵的人物,安排了一頓關鍵的晚飯。萬麗在黨校時曾聽聶小妹說起,長洲縣一家企業到北京跑上市,光總經理一個人喝XO就喝掉了二百多瓶。這次來北京之前,萬麗也曾想到過這個問題,但總覺得不會太過分,畢竟是聞舒帶的隊,請的又是北京高層的領導,總不能跟鄉鎮企業那樣喝。不料一到這個宴席上,才知道她的想法是大錯特錯了。

老首長一進來就掃了大家一眼,然後瞄著聞舒說,小聞啊,我這老酒鬼你是知道的,今天有沒有帶幾個精兵強將來助陣啊?聞舒說,在您老人家面前,哪有精兵強將敢言啊?萬麗心裡就有點打鼓,更沒想到的是,老首長請來的幾位關鍵人物,喝起酒來,一個比一個如狼似虎,一聞到高度茅台的香味,都饞涎欲滴了。聞舒當然是首當其衝,躲也躲不掉,別看他在南州是「聞舒笑一聲,南州抖三抖」的人物,在這場面上也照樣只能賠著笑臉,一杯又一杯地向別人敬酒。劉立權呢,個性雖強,酒量卻實在不強,人稱「一杯倒」,趙一行好歹能喝一點,但他卻是樣樣事情摽著劉立權,你劉立權做縮頭烏龜,我憑什麼沖在前面當替死鬼。最後就只剩下萬麗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聞舒一個人衝鋒陷陣,結果引火燒身。

宴會結束,萬麗硬撐著回到自己房間,跑進衛生間,就吐得一塌糊塗,吐到最後胃裡已經什麼也沒有了,但胃還是不停地痙攣著,連苦膽水都吐了出來,最後都脫了水,難受得死去活來,她從來沒有想到酒會把人折騰成這樣,又驚又怕,感覺自己快要不行了,掙扎著抓起電話,想告訴劉立權一下,但是偏偏潛意識還控制著她,覺得自己的形象太不成體統了,萬一驚動了聞書記,會給聞書記留下什麼樣的印象?幾次抓起幾次又把電話放下了,最後一次,她竟然把電話撥到了康季平家裡,一聽康季平的聲音,萬麗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康季平說,萬麗,萬麗,你快說話,你快說話呀!萬麗邊哭邊含糊不清地說,康季平,我,我喝醉了,我難過,難過啊,康季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康季平說,你住在哪個飯店,幾號房間?萬麗的思維一片空白,想不起來,只是說,我要死了,我難受,我要死了。

迷迷糊糊地說了一會兒,卻已聽不見康季平的聲音了,餵了幾聲,才聽到康季平那邊電話已經斷了。萬麗撂了電話就倒在床上,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門鈴聲了,她想爬起來去開門,但怎麼也爬不起來,門鈴響了一陣,就聽到外面有人焦急地說,請服務員開門吧。稍過片刻,果然服務員來開門了,萬麗眼前一片模糊,看到好像是趙一行和劉立權,還有幾個陌生人站在她床前,趙一行和劉立權臉色都很緊張,很擔心,有個穿白大褂的人抓住了她的手,替她把脈,萬麗被他的柔軟的手一觸摸,緊張的心情一下子鬆弛下來了,含糊不清地說了聲,我有救了。

接下來就有人進來給她打了吊針,打上針後,萬麗漸漸地平靜下來,眼睛睜一會兒,閉一會兒,再睜開的時候,看到趙一行和劉立權的臉色好多了,劉立權還在微微地笑著,趙一行說,下次別逞能了。萬麗眼眶一熱。劉立權說,聞書記已經睡下了,就沒有驚動他,趙一行說,今天聞書記也喝多了。萬麗說,你們怎麼知道我的情況?劉立權說,是賓館的人來叫我們的,說和你們一同來的住在317房間的女同志喝醉了,可能要搶救。萬麗已經能夠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了,奇怪地道,咦,我沒有跟服務員說呀,我一進來就倒下了。趙一行和劉立權也覺得奇怪,就問旁邊賓館的同志,那個人說,我也不太清楚,總機上的人說,有人打電話到飯店總機,報了房間號碼,說了這個事情,我們還以為是你自己打的呢。

大家疑惑了一會兒,也沒再放在心上,看萬麗情況穩定多了,趙一行和劉立權都要走了,萬麗支吾道,趙市長,劉局長,我沒事了,明天,明天,是不是——下面的話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趙一行和劉立權都笑起來,趙一行說,是不是叫我們不要跟聞書記說?萬麗說,洋相出得太大了。劉立權說,是呀,哪有個女同志喝成這樣。趙一行說,你放心休息,護士會守著你的,明天還有更艱巨的任務呢,不過可不敢要你再陪酒了。萬麗的心總算踏實了一點,漸漸地放鬆了神經,神志恢複了正常,身體感覺也好多了。

趙一行和劉立權走後,護士一直守在萬麗身邊,她讓萬麗閉上眼休息,萬麗就閉了眼,卻沒有休息,一直在想是誰告訴總機的呢,只有康季平,但她好像並沒有告訴康季平她住在哪個飯店,康季平是怎麼知道的呢,想著想著,睡意漸漸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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