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君臨天下 第一千三百章 爹爹,我怕

作為大秦帝國的儲君,蕭如薰對蕭振邦的培養和教育是絲毫不放鬆的。

從早些時候親自帶著他處理朝政親自撫養一直到現在,即使交給知識淵博的老師也不會減少親自教育的時間。

一有時間蕭如薰就要檢查振邦的功課,沒時間擠出時間也要來檢查振邦的學習情況。

在蕭如薰給振邦安排的老師所傳授的四書五經基礎學識之外,蕭如薰還叫振邦用閑暇時間讀《韓非子》和《商君書》。

他讓振邦提出自己的疑惑,自己比較儒家學說和法家學說之間的差異,並且進行思考。

眼下雖然諸事繁多,但是蕭如薰依然會擠出時間給振邦解決自己的疑惑,緊抓振邦的思想狀態,不讓他的思想狀態脫離預設的軌道之中。

蕭如薰經常就一些很有意義的話題和振邦展開討論,引導他的獨立思考能力,不讓他偏聽偏信一家之言。

「孟子所言,人性本善,但是荀子所言,人性本惡,父皇,孩兒實在是疑惑,就詢問了老師,老師說人性本善,之所以作惡,是因為後天教育不當,所以應當更加專註於後天的教育,可是孩兒總覺得這樣說也不太對。」

振邦滿臉的疑惑,怎麼想也說服不了自己的內心。

蕭如薰拿過他手裡的《韓非子》翻閱了一下,然後關上了書本。

「如果每個人都是善良的,那麼法律還有存在的必要嗎?如果每個人都是惡人,國家又該如何存續?」

「父皇的意思是……」

振邦不是很明白蕭如薰的意思。

「為父的意思是,沒有單純的好人或壞人,每個人都有好或壞的一面,只是看他所處的地方和狀態以及他所經歷的事情。」

振邦恍然大悟:「那就是說孟子是對的,人就和水一樣,並非自己天生不善良,而是因為所處的地方不同,被逼無奈?」

蕭如薰搖頭。

「不是那麼簡單的,人是人,水是水,孟子生活在戰國大變革的時代,他所說的這一切,都帶有辯論的意味,即支持自己的言論,拼盡一切方法,證明自己是對的,比如白馬非馬,就是這樣產生的。在那樣的時代和背景之下,孟子所說的一切都帶有極其強烈的他本人的欲圖,為了證明他是對的,任何人都是錯的,與此相對,韓非子亦然,為了證明他是對的,他也能將其他學說都當作是錯的,所為的,無非是個人和學派的利益。」

振邦又有些迷糊了。

「那到底是人性本惡還是人性本善呢?」

蕭如薰笑著摸了摸振邦的小腦袋。

「這重要嗎?」

「父皇以為這不重要嗎?」

振邦疑惑地看著蕭如薰。

「大秦沒有法度嗎?大秦沒有教育嗎?孟子所說的和韓非子所說的應對方法,大秦都具備了,作惡的人,有法律嚴懲,正常的百姓,可以得到國家的教化,既然大秦都具備了,性本善和性本惡對於我們而言,還重要嗎?」

振邦還是懵懂不解的樣子。

蕭如薰嘆了口氣。

「振邦,為父讓你學習儒學和法學的目的不僅僅是讓你增長學識,更希望讓你知道,儒家學說和法家學說是水火不相容的兩種學說,而她們所處的時代,是戰果大變革的時代。諸子百家爭鳴,每一家都竭盡全力證明自己的學說是對的,讓統治者採納他們的意見,任用他們的學子,助長他們的勢力,你說,他們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振邦眨了眨眼睛,想起方才蕭如薰所說的話。

「為了……他們自己?」

「對,他們爭鳴,他們辯論,不是為了真理,不是為了真的將性本惡和性本善辯論出個所以然,而是為了私慾,為了讓統治者相信他們,接納他們,給他們權力,讓他們上位,享受榮華富貴。性惡如何?咱們不會沒有教化,性善又如何?咱們不會沒有法律,性本惡和性本善對於我們而言,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他們爭論,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更正確,而對方更錯誤,讓戰國時代的王們接納他們,成為統治者。」

振邦瞪大了眼睛,彷彿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也就是說,性本惡和性本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統治者願意採納儒家還是法家?」

「對。」

蕭如薰滿意的點了點頭:「振邦,為父這樣對你說,是因為旁人可以相信性本善,也可以相信性本惡,可以成為儒家的信徒,也可以成為法家的擁躉,而你不可以,因為,你就是統治者。」

蕭如薰的手撫摸著振邦的小腦袋,振邦訝異的看向了蕭如薰。

「振邦,你是為父的兒子,大秦的太子,未來的皇帝,天下的一切,未來都是你的,孟子和荀子韓非子,以及他們的信徒們,和你的地位不對等,他們是臣,而你就是他們要爭取的那個王。你的身份決定你不能成為任何人的信徒,你是王,你不能相信任何一種學說,任他們說的天花亂墜,你只要記住,什麼對大秦最有利就用什麼,管他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對大秦而言有意義嗎?對你而言有意義嗎?」

振邦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沒能說出來。

蕭如薰接著說道:「振邦,你要記住,等你做了皇帝,不管手下的人是性本善的信徒,還是性本惡的擁躉,他們,都是你手中的棋子,你要他們生,他們就生,你要他們死,他們就死。你要學會玩弄他們,而不是被他們玩弄,不管他們對你說什麼,想讓你相信什麼,你都要記住,他們是棋子,你是棋手,只有棋手能玩弄棋子,棋子休想玩弄棋手。」

「那……那老師說,孩兒應該……」

「老師是臣,你是君。」

蕭如薰打斷了振邦的話:「尋常人家可以說尊師重道,但是振邦,你是君,天下獨一份的君,老師,也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你要學會利用他,玩弄他,而不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振邦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他可以牽著天底下任何一個人的鼻子走,唯獨只有你不行,振邦,你是他的君,你是他的主宰,給他尊重,聽他授課,這是禮貌,是為人基本的道德素養,不是其他的任何東西。」

「孩兒……孩兒好像明白了……」

振邦的表情並不輕鬆,似乎正在糾結著一些什麼。

蕭如薰握住了振邦的手,把他攬在懷裡。

「振邦,為父是現在的皇帝,你是未來的皇帝,我們父子二人手上握著全天下所有的權力,而這份權力,就是所有接近我們的人所迫切想要的東西,他們給你送禮,向你獻媚,為的不是你本人,而是你手中的權力。為什麼自古天子都是孤家寡人?因為權力太大,沒人會無視你的權力而和你傾心相交,他們只想要你的權力,而其他的東西根本無所謂,甚至你這個人都無所謂,就因為你是君,僅此而已。」

振邦忽然伸手抱住了蕭如薰。

「爹爹,我怕。」

振邦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他顯然已經領悟到了一些什麼東西,產生了如此明顯的情緒。

蕭如薰更用力的將振邦抱在懷中,伸手撫摸著他的小腦袋,安撫著他的情緒。

「怕是正常的,世上沒有什麼都不怕的人,爹爹現在做皇帝,也怕得很,爹爹也怕呢!但是啊,振邦,就算怕,你也要做皇帝,就算怕,你也要掌握權力,因為你怕的同時,他們更害怕。」

振邦抬起頭,看著蕭如薰。

「他們……更害怕?」

「對啊,振邦,你是君,雖然你只有一個人,但是你有權力,你的權力是你最強的武器,只要這個武器在手上,所有人都會比你怕他們更怕你。」

蕭如薰溫柔的撫摸著振邦的腦袋:「你要學會運用權力,運用你的武器,讓那些你害怕的人自相矛盾,自己鬥起來,你看著他們爭鬥,看著誰強了,就打壓誰,看著誰弱了,就扶持誰,做咱們皇帝這一行的,均衡是最重要的。」

「爹爹,我不明白。」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振邦,你要多注意觀看爹爹是怎麼對付那些人的,你要學習爹爹的手法,學會用權力去對付那些人。」

振邦又把頭埋到了蕭如薰的懷裡。

「振邦,只要爹爹活著,就沒人能傷害你,但是爹爹總有死掉的那一天,你總有要自己保護自己並且保護你的兒子的那一天,明白嗎?」

「我不要爹爹死掉!爹爹是萬歲!」

振邦緊緊抱住了蕭如薰,蕭如薰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傻孩子,天下哪有真正萬歲的人?爹爹也會死掉,或者快一點,或者慢一點,不過振邦你可以放心,爹爹一定會給你留下一個安穩的大秦。」

蕭如薰的視線變得凌厲起來。

是的,一個安穩的大秦,一個沒有人鬧事的大秦,一個所有人都安安穩穩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的大秦。

誰敢讓大秦變得混亂,誰就是他蕭如薰的死敵,不死不休。

然後第二天,就有人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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