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這個人一說打耳光,把大家的情緒都調得很高了,實在也因為大家對周玉蘭的印象太好,覺得不能讓這樣好的人受人欺負的,所以幾乎全場的人都跟著喊起來,打耳光,打耳光。

於老師雖然沒有喊打耳光,但是他的情緒是和大家一樣的,是義憤填膺的。

那麼我們呢,月兒、和月兒同謀的幾個女生、還有我,我雖然沒有參加她們的寫信活動,但是給周玉蘭的信是我去寄的,再笨的我,這時候也應該聯想到事情的前因後果了,但是我們竟然都被場上的氣氛沖昏了頭腦,也可能因為我們那時候還小,腦筋沒有那樣的靈,也可能因為當時的過程其實很短,沒等我們回過神來聯想一番,事情就發生了,總之當時場上強烈的氣氛控制了我們,使我們忘記了事情是開始於我們的,我們是始作俑者,我們可能甚至還跟著大家一起喊打耳光打耳光。

熱烈的氣氛被啪的一聲耳光中斷了,周玉蘭舉手打了一個耳光,這個耳光竟然是打在了於老師的臉上。全場震住了,突然間就鴉雀無聲了。原來這個寫信的人竟然是於老師?

原來村民都很尊敬於老師的,但是現在他們的臉色明顯地變了,各種各式的表情都有,可是我形容不出來,倒不是因為我水平有限,事實上當時那啪的一聲,好像就是打在我的臉上一樣,我低下了頭,臉上火辣辣的,心裡痛得不得了,哪裡可能再去觀察別人的表情。

大家也許有鄙夷的,有氣憤的,有懷疑的,有驚愕的,但是誰也沒有發出聲音。

這一整段的故事都是我說的,最後老龐給它加的結尾是這樣的:

明晃晃的月光被一片雲遮住了,但仍然隱隱約約能夠看到月亮,鏡頭搖下來的時候,場上的人都已經散去,只有於老師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場中間,慢慢的,兩個矮小的影子近了,更近了,月兒和連生站到了於老師身邊。老師,月兒輕輕的說,信是我寫的。

於老師舉手欲打月兒,但是手掌落下去的時候卻是牽著了月兒的手:月兒,我們回家去。 一

那一年夏天,是我心情最不平靜的階段,我們面臨著人生最關鍵的轉折時期———高考。

我們的老師都認定,像我和月兒這樣的情況,只要發揮正常,考上大學是不成問題的,發揮得好,重點大學也是大有希望的。

但是有些事情其實是早已經有了預兆的,只是我和於老師都沉浸在投入高考的激動中,忽視了那些重要的徵兆。事情是從填志願的那天晚上開始的,一直到事後我們方才能夠清清楚楚地回憶了起來。

那一天下晚兒,我來找月兒商量填志願的事情,於老師正在灶間燒晚飯,我先到灶間看了看於老師,他埋頭在灶前,看他的背影,已經有點老態,背有些佝僂了,兩鬢也白了,照在火光里,是紅白相映的,我心裡忽然一動,叫了一聲於老師。

於老師回過頭來,看到是我,他知道我是來找月兒填志願的,於老師十分開心,向我揮了揮手:連生,你先進去,我馬上來。

我剛剛走進屋裡,於老師也已經跟進來了,他拿出一枝嶄新的鋼筆,交給月兒,然後他就坐在我們旁邊不停地叨叨,要慎重考慮呀,要認真對比呀,要全面周到呀,要什麼什麼呀,都不是說在點子上的,其實我和月兒都不再聽他的,但是於老師並不知道,他只是顧自己說話,他覺得他的話句句都重要得不得了呢。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