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乾坤萬里一掌中 第三章(下)

北伐大戰風雲再起的消息,在極短的時間裡傳遍了中原、關中、河北各地。號稱「八十萬」之眾的北伐大軍,更是讓曹操治下的官員百姓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

在那場決定北方霸權歸屬的官渡大戰時,縱然是當年盛極一時的河北之雄袁紹,也只是號稱「挾七十萬之眾南下勤王討賊」。

八十萬!如此多的人,就算是緊挨著站在一起,得需要多大的地方才夠?就算全無反抗地任人屠殺,又要殺到猴年馬月?每日所需要的糧草,也得是個讓人感覺恐怖的天文數字……

如今,這「八十萬」大軍已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了……

……

鄴城,丞相府

「八十萬?」曹彰彈了彈手中的絹書,不屑地說道,「虧劉備也敢誇這樣的海口,把他家底全掏出來,也湊到八十萬人。能有一半就了不得了。」

其他人卻不像曹彰這樣不屑,連曹操的面色都顯得有些陰沉。

縱然就以40萬來計算,劉備的大軍也絕不容易應付。要知道,第一次北伐戰爭時,劉備軍實際動用的兵力不過20來萬,就已經讓曹軍左右南支。

雖然糧草不再那般短缺,但這一次敵軍人數的人數卻近乎多了一倍。讓人無法樂觀的是,劉備方的戰爭潛力才是更加恐怖的。

由於推行鼓勵生育的政策,荊、揚諸州的人口在迅速增加。加上還不時有中原、河北的百姓偷逃入劉備治下避難,使得曹、劉兩方的人口對比形勢愈發嚴峻。

有人,才有兵員。

同樣損失十萬人,劉備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從荊州徵募新兵,彌補起這一損失,因為荊州總人口不下三百萬。而曹操治下,人丁最盛的冀州也不過70餘萬人,除卻老弱婦孺,如果一下少了十萬青壯,本州的農耕恐怕就將陷入停滯。

糧草方面,同樣也是如此。通過細作的多番打探,曹操得到了荊州去年糧食收成的一個不太確切的數字。看到這個數字,多半的曹操重臣甚至不願相信。

冀、並、幽三州去年收穫的糧食累積,居然比荊州一州收穫糧食的五成都趕不上。

這樣的反差,簡直是在打擊人的信心。

「原以為劉備至少到二月中才會用兵,沒想到這麼快……」荀攸輕嘆了一聲。

「劉備大概是看穿了丞相為馬岱所設的圈套,擔心西涼有失,才提前動手的……」自己的計畫已沒有機會達成,遺憾之餘,賈詡還是很冷靜地分析道。

「恩……」曹操微微點頭。正如賈詡所說,曹操原本準備利用柯比能消耗馬岱,並藉機奪取西涼,掃除來自側翼的威脅。然而,劉備的北伐使得這一計畫不得不被取消。

為了對付劉備,必須動員起全部的力量。這一戰如果敗了,曹操自知就再不會翻身的機會了。

起身緩緩走到廳門口,凝望著陰沉的天空,曹操久久不語。再轉身時,他已變得意氣風發,「劉備十年未上戰場,這次居然耐不住寂寞親自出征。曹某豈可讓他失望?

十年前,他敗於曹某之手,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出汝南;十年後,曹某要讓舊魘重現。」

受曹操的豪情所染,廳內一眾文武的精神迅速高昂起來,齊聲應道:「願為丞相效犬馬之勞!」

……

一望無垠的河西平原上,戰馬奔騰的轟隆馬蹄聲,猶如冬日裡的驚雷。在幾萬匹戰馬的飛馳踐踏下,沉穩的大地變得無比驚懼,顫慄著、顫抖著……

灰黑色的泥土已經變得赤紅,猶如在被一遍一遍地潑撒著熱血。沸騰的鮮血,澆灌進冰冷的泥土,剛剛將表層的凍土解封,隨即自己也被寒風封凍起來。

凌厲的北風,將瀰漫在空氣里的血腥氣息吹散向南方。

「殺……」

「殺……」聲嘶力竭的喊殺聲,以不同的語言,從不同的人口中吶喊出。

偌大的荒野里,到處都是那震天的怒吼喊殺聲。

身著制式鎖甲、皮甲的西涼騎兵,光著腦殼的黃須鮮卑人、披氈的羌人,成群結隊地廝殺在一起。到處都是騎兵的洪流,到處都是鐵蹄的飛揚。

騎槍,戰刀,長矛,短劍,騎弓,手弩……各式各樣的兵器都在揮舞著,激射著。隨著一聲聲厲喝,一抹抹的鮮血飄舞在空中。一匹匹戰馬轟然倒地,一個個騎士跌落在塵土之中。

「殺,殺,殺……」馬岱雄厚有力的怒吼聲不斷地戰場中響起,原先那身通體的銀白,早已成了妖艷的血紅。馬岱的全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一塊不沾血的地方,但這裡面,卻沒有一點一滴是來自他自己身上。成十上百的鮮卑勇士,成全了他這身血紅。

天狼長槍如劃破長空的閃電,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刺穿了一個又一個敵人的胸口和咽喉。那身顯眼的血紅,那副顯眼的獅頭鬼面盔,就是一道最為獨特的風景。異樣的美麗,異樣的詭異,異樣的致命……

「啪啪啪……」一面巨大的纛旗迎著獵獵北風,狂勁地舞動著。那隻孤傲的狂狼,活靈活現地奔跑在旗面,彷彿要與他的主人一同吞噬所有的敵人。

整整一個多時辰的血戰,黃沙蒼狼旗沒有離開馬岱半步。擎旗的士兵陣亡了三人,但戰旗始終不倒。這面戰旗,已經成為戰場的指向標。

同樣沒有停息一刻的,還有那激昂雄厚的戰角。

「擋我者死!」架開一名鮮卑小帥的長矛,馬岱斷喝一聲,長槍順勢電刺而出,在對手驚恐無比的目光中,準確無誤地刺入了喉管。隨著槍身的抽出,熱騰騰的鮮血如箭一般激噴出來。

周圍的鮮卑騎兵面色惶惑,看馬岱的目光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也不知道有多少鮮卑勇士,死在了這個帶著鬼面頭盔的敵人手中。雖然看不清臉面,但那恐怖的面具下,肯定一個實實在在的魔鬼。

除了魔鬼,誰還能如此嗜血、如此狂暴、如此兇悍……

這些年來,鮮卑人的勢力越來越大,他們的風頭蓋過了匈奴人,蓋過了羌人,蓋過了烏桓人。在這種背景下成長起來的新一代鮮卑年輕人,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驕傲——鮮卑,就該是草原大漠的霸主;鮮卑的勇士,就該是最無敵的勇士。

年輕的他們,已經忘卻了一些傳說,忘卻了一些故事,諸如——那位縱橫無敵的「西疆戰神」……

直到此時,流失的鮮血和生命,長輩們的驚呼,敵軍的狂吼,才喚起了他們的久違的回憶。

在這一個半時辰的時間裡,馬岱業已在偌大的戰場中,衝殺了幾個來回,所向盡皆披靡。

「神威天將軍!」穿雲裂空的興奮吼叫聲,由一點,到一線,再到一面,逐漸地,整個戰場都回蕩著這五個字。

西涼騎兵們在狂呼,羌騎們在狂呼,甚至拓拔部的鮮卑人也在狂呼。

戰場已經沸騰。

刺落一名柯比能部的騎兵後,拓拔淵顧目四盼,目光中不無嫉妒之色,但更多的,卻是驚嘆。

馬岱的神勇,西涼鐵騎的善戰,甚至是漢人的謀略,都讓拓拔淵驚嘆而心悸。

同許多鮮卑人一樣,拓拔淵也發自內心地看不起鮮卑以為的其他人,漢人更是如此。在他眼中,漢人如牛如羊,是隨時都可以劫掠獵殺的對象。正因為如此,遭雪災後他想到的第一個法子,就是劫掠涼州。他承認馬岱有實力,卻不認為對方能夠勝過自己。

然而,眼前的事實,卻無情地打破了他的迷夢。就算部落最強盛的時候,拓拔淵都已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戰勝馬岱。

眼下雖然與馬岱成了盟友,聯手對付柯比能。但若不是機緣巧合,原本該成為馬岱對手的,其實應該是拓拔部。

為此,拓拔淵大感慶幸。

……

拓拔淵感到慶幸,柯比能卻是深陷入懊悔與驚懼之中。

馬岱的神勇,令他感到驚懼——那面蒼狼戰旗,不止一次地從切入過柯比能的軍陣。也不知有多少勇士死在那柄血染長槍之下。甚至有一次,馬岱居然領著數百精騎衝殺到了柯比能的跟前。若不是十數名小帥奮勇死戰阻敵,結果如何還很難預料。但那十數名小帥卻落得八死多傷的可悲下場。

而自己決策的草率,則令柯比能無比的懊悔——加上柯最等幾個部落,柯比能這方總共有四萬餘騎兵。但如今,這四萬騎兵已經深陷在馬岱、羌人、拓拔淵三方聯手設下的包圍之中。

馬岱三萬鐵騎,羌部聯軍三萬騎,拓拔淵一萬騎,總共七萬騎兵,以壓倒性的優勢克制著柯比能。更要命的是,柯比能是被對手誘入了埋伏,麾下的騎兵在心理上就處於劣勢——在開戰之初,馬岱詐敗了幾仗,讓柯比能的信心高度膨脹起來。結果,再次面臨馬岱的挑釁時,柯比能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迎擊,並在對手撤退時一路追擊了下來。誰曾想,馬岱居然安排了一個圈套。

再者,在武器兵刃上,柯比能的鮮卑騎兵也與對手,尤其是跟馬岱的西涼鐵騎相差甚遠。

馬岱西涼鐵騎所使用的騎槍,戰刀,都是荊州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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