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
陰森寒涼的監牢之中,不時傳出陣陣怒罵聲。
「張飛小兒,無恥之尤!要殺便殺,要剮便剮,孫某絕不皺半下眉頭……」
「張飛小兒,我孫家不會放過你。他日你必被千刀萬剮而死……」
形容憔悴的孫瑜緊握監牢柵門,聲嘶力竭地怒喝厲罵,彷彿一點也不覺疲憊。前幾日,孫瑜意欲絕食而亡,但卻被看守士卒以稀飯強灌救活。在鬼門關前逛了一圈之後,孫瑜似乎也想開了,再不做絕食的「傻事」,每天有飯便吃,有酒便飲,養足精神後便開始無休止的漫罵。
「不知死活的東西!」兩名看守士卒來到孫瑜的監房外,其中一人以手中長槍作勢欲刺,厲聲喝罵道,「將軍沒有把你千刀萬剮祭奠裴都尉,已是格外開恩。你還這麼不知好歹……」
「呸……」長槍臨身,孫瑜仍舊夷然不懼,毫不服軟地怒罵道,「去他娘的『開恩』,去他娘的狗屁將軍。告訴張飛那黑廝,我絕不會饒過他,叫他洗凈脖子……」
「哧~~」另一名看守士卒不屑地嗤笑說道,「你們孫家還有人能贏得過我家將軍?連那周瑜都不是將軍對手,更別說你這樣的貨色……」
「算了,跟一個要死的人吵什麼?」起先的那名看守反過勸慰起同伴來,「再讓他嚎兩天吧……」
「咯噔~!」孫瑜心中猛地一沉,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你們說什麼?」
「還以為你真不怕死呢……」那看守士卒面上明顯地現出不屑神色,「再一兩天,你就會押去廬江,和你那兩個親戚一起被砍頭。將軍的通告已經發向江東各地了……」
兩名看守離開後,孫瑜也自停止了怒罵,獃獃地立在監中發怔,似在思考著什麼……
翌日上午,在10餘名士卒的「護衛」之下,孫瑜被押送上了通往廬江的船隻。為了確保不會出現意外,錦帆營特意安排了4艘走舸快船沿途護航。
由於是逆風逆水,5艘船隻行駛的速度並不甚快。至傍晚時分,才堪堪行過三山口。
押載孫瑜的船隻上,錦帆營都伯張德望著西北方向的天色,眉頭逐漸皺了起來,嘟囔著說道:「搞什麼鬼,都他娘的入冬了,怎麼還會有這樣的鬼天氣?」
「張都伯,怎麼了?」負責押送孫瑜的一名什長好奇地詢問道。
「好象要有大風雨……」張德自小就是在江邊長大,也是甘寧做江賊時的老部下。在江上廝混十幾年之下,張德竟也能夠如老漁民般根據云層、風向、水文等因素,推測出天氣的大概變化。
「大風雨??」那什長不敢置信地看向張德。若在夏秋季節,大風大雨倒也正常;但如今已然入冬,怎會出現這樣反常的天氣?「張都伯,應該是風雪吧?」
「更像是雨……」張德也不是很確定,但還是沉聲說道,「必須要快些行船了,不能在風雨來之前趕到縱陽河,情況不妙了……」
「兄弟們,甩開力氣劃。一個時辰內必須駛進縱陽……」張德大聲向5艘船的操船士卒招呼說道。
押載船並不是艘很大的船隻,被禁閉在內艙的孫瑜隱約也能聽到艙外的談話。當聽到「大風雨」將到時,孫瑜心中甚至惡意地咒罵這些押送士兵全葬身於風雨之中。
5艘船隻的行進速度果然明顯加快了。但天氣的變化卻更為迅速,不到半個時辰,濃雲密布天空,呼呼的西北風更加強勁地颳起,懸掛於走舸戰船船桅的青色錦帆幾乎被吹成一條直線。江浪變的愈加洶湧激蕩,船隻在江上左右搖晃,彷彿隨時都有可能顛覆。也幸得操船的都是錦帆兵,才能保證行船的安全。
半盞茶的工夫後,豆粒般大小的雨點從天空傾瀉下來,並且變得愈來愈猛。借著強勁的風勢,雨點如箭,擊打在江面、船隻上,「啪嗒啪嗒」的聲響不絕於耳。
「頭,船漏了!」押載船上的操船錦帆突然驚駭地朝張德喊道。
「什麼?」張德渾身上下早被寒涼的雨水淋濕,但他仍自渾然不覺地指揮麾下士兵維持船隻的正常行駛。聞聽船漏的消息,張德急促地回道,「快設法把漏處堵起。操船的人,放慢速度……」
但是,在風大雨大、巨浪翻騰的大江上,修補的工作變得異常艱難。半盞茶的工夫後,船體的漏洞非但未修好,反而還增加了幾處,大量的江水湧進船中。
情知此船已無法修復,張德急命士兵將孫瑜押出艙外,轉移上錦帆營的走舸戰船。很快,大量進水的押載船被一個巨浪徹底顛覆,沉入江中。
「先靠北岸,躲過大風雨!」在張德的招呼下,四艘走舸艱難地朝北岸靠去。由於是順風,不多時就已駛到距岸不足三丈的地方。但就在這時,忽地一個巨浪襲來,四艘走舸立時被盪覆兩艘,另外兩艘有進了有半船水,形勢岌岌可危。
呼喚、救援……大約兩盞茶的工夫後,終於將落水的士卒全部搭救了上來。剛剛鬆了口氣,負責押送孫瑜的什長就驚駭地發現——孫瑜不見了。
搜尋了許久後,仍是未見蹤跡,一眾士卒最後只得放棄……在那十數名押送士卒個個垂頭喪氣的同時,張德與麾下的錦帆兵卻隱約露出了鬆口氣的感覺……
船覆處之東南3、40丈遠,孫瑜放開抱著的圓木,艱難地爬上了江岸。適才船顛覆時,孫瑜非常「碰巧」地抓住了一塊圓木,並借著風浪飄至岸邊。
風雨極大,視線嚴重受阻,孫瑜勉力搜索了一番,也未發現那些看押士兵和錦帆水軍。
天不絕我!孫瑜仰天長嘆,隨即掙扎著朝內陸走去。
此處,距離孫權治下的三山縣僅只不到5里!
……
在十多名押送士兵驚愕的目光中,張德竟將走舸船駛回江心。奇怪的是,船上人變多了,但船隻的行駛卻變得更加穩健。
不多時,兩艘蒙沖戰船出現在江心,迎上了張德他們。
當先一艘蒙沖,迎風臨雨傲然而立之人,赫然正是橫江中郎將甘寧。見張德躍上蒙沖,甘寧笑著問道:「德小子,幹得怎樣?」
「老大,我哪次丟過你的臉!」張德嘿笑著說道,「一個兄弟看著孫瑜那混蛋上了岸,我才回來交差的!」
「總算完成將軍交代的任務了!」甘寧滿意地一笑,拍了拍張德說道,「德小子,幹得不錯!」
「嘿嘿……」張德先是一笑,隨即有些驚詫地說道,「老大,將軍還真厲害,居然能算到今天有這場大風雨。開始我還不信,直到起了天色……」
甘寧笑了笑,沒有回話,腦中想起得卻是那位醜陋的龐參軍——正是那位龐參軍準確地預見了這場罕見的冬季大風雨。
……
深夜,風雨仍在繼續,但強度已大大降低。
守衛三山縣西城門的士卒驚異地發現——竟有人在雨夜叩敲城門。謹慎地察看之後,一名籍貫柴桑的守衛士卒認出叩門之人正是孫瑜,急向三山令稟報。已經入睡的三山令聞訊後,不敢絲毫怠慢,急起身趕赴城門將孫瑜迎入城內。
在三山休養了三日後,孫瑜不顧自己仍顯虛弱的身體,強自動身返回柴桑。孫瑜迫切地想見周瑜,質問他為何要故意將自己和那4000士兵送入死地;孫瑜還想見孫權,告訴自己堂兄——周瑜所做的「無恥」行徑!
……
秣陵
「士元,一切皆在預料之中,孫瑜已經趕赴柴桑……」我將甘寧的信報絹書遞與龐統,笑著說道,「看來孫家內部逆流將起,是否需要再扇些風來……」按照我的吩咐,甘寧特意安排人手潛伏在三山通往柴桑的幾條道路隘口,留意孫瑜是否安然趕赴柴桑。
「呵呵……」龐統迅速覽畢絹書,呵呵一笑說道,「將軍,還是先靜觀其變為好。以統之見,此事孫瑜一人足矣,我等插手反而會惹起懷疑……」龐統何等聰明之人,轉瞬就聽出我話中的意思。
「恩!」我略一思索,微點了點頭——孫權手下的周瑜、魯肅都不是一般人,動作太大確實容易露馬腳。
暫時還是先讓孫瑜自己來唱戲吧!如果他唱得不好,再由我們為他「捧場」……
……
十一月十八,關羽領軍一萬,兵出壽春,攻汝南之東。同時徐庶、諸葛亮派遣細作大張旗鼓散布消息——劉皇叔將復奪汝南,並將聯合劉表、劉璋徑襲許昌,營救當今天子。
十一月二十,應劉備之邀,同時也是為了消除曹操萬一平定河北後將會帶來的巨大威脅,劉表以劉磐、文聘二人為將,領軍兩萬,詐稱五萬,兵出新野,經鵲尾坡攻汝南之南。荊州同樣派出大量細作鼓吹營救天子之事。
汝南太守于禁聞訊後,一面加派斥候探聽敵軍虛實,一面將周遭諸縣兵馬全部集中至汝南城,以做迎敵之用。同時,于禁快馬急報許昌,稟報緊急軍情。
……
河北,曹操親領大軍轉擊并州。并州精銳士卒大部已在增援真定、河間之時被曹操聚殲,州內各郡所剩大都是些郡國兵,戰力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