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二零章

九月二十四日中午時分,下蔡令荀源得到劉備大軍將要進犯的消息後,大驚失色,急招駐守下蔡的校尉倉旭商議應對之策。

「倉校尉,劉備大軍將至,我等該如何是好?」荀源愁容滿面地向倉旭詢問道。荀源是穎川荀氏的旁支,亦是尚書令荀彧的族侄,政務能力頗佳,但於治軍卻幾乎是一竅不通。

「荀大人不必驚慌,目前情況依然不明,說不定敵軍只是故弄玄虛!」倉旭安慰荀源說道。斥候雖然回報有一支劉備軍正朝下蔡方向進軍,但由於這名斥候不慎敗漏行跡,竟險些為敵軍所獵殺。也因為此緣故,斥候根本未能探清敵軍的確切情況。

「還是早些向曹仁將軍稟報為好,萬一劉備果真乘虛大舉北上,則悔之晚矣!」荀源不放心地說道。曹操征伐河北之後,總督兗、徐二州兵事之人就是駐守細陽的曹仁。

「荀大人,待有了較為確切的消息後,再向曹仁將軍稟報為好……」曹仁治軍極嚴,最痛恨麾下將佐自亂陣腳的行為,所以倉旭也不敢胡亂稟報,「我已加派細作往壽春方向探聽敵情,最遲明晨定會有消息傳回。」

「恩~~」荀源點點頭,無奈地說道,「也只能如此了!倉校尉,你一定要謹慎把守城池……」

「荀大人放心……」

翌日清晨,細作再次回報荀源、倉旭,進一步證實了劉備軍向下蔡進軍的消息,而且道劉備軍人數不下萬餘之眾,領軍者更是威名赫赫的關羽。

確認消息之後,倉旭再不敢有片刻遲疑,即刻派遣快馬飛馳細陽。

……

細陽

曹仁接到倉旭急報後,亦是震驚非常。目下曹軍的主力精銳大數已經集結在冀州,留守在兗、徐諸州的兵力相當有限。也正因害怕劉備會在曹軍主力征伐袁譚之際、乘虛北上進犯,曹操才特意設計了一條疑兵之計——讓軍隊白日進城,晚間又出城,如此反反覆復多次,從而營造出大量兵力集結在汝南、細陽、下邳的假象,意圖讓劉備以為曹軍準備三面進襲壽春而不敢輕舉妄動。但沒想到,精心安排的疑兵計還是沒能奏效。

在前一天,曹仁才剛剛得到河北方面的戰報:曹操大軍正對真定、河間一線發起狂攻,袁軍形勢雖然危急,但仍可勉力支撐。接替田豫掌真定、河間兵事的袁軍烏桓中郎將牽招,用兵雖比不上田豫,卻也不是個凡手。牽招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若是正面交鋒,自己絕不是曹操的對手,所以採取了很明智的抵抗策略——一面據真定、河間等幾座堅城死守,另一面派遣輕騎四處游擊騷擾,這些輕騎毫不貪功,有機會便攻擊,沒機會就退卻,而且絕對不深入追擊,以至曹操一時間也有些無可奈何。與此同時,幽州、并州的袁軍也正在源源不斷地增援過來。目前,曹操正籌劃一場大規模的圍點打援之戰,準備重創袁軍的有生軍力,但這同時也就意味著冀州的曹軍暫時是無法南下了。可以說,劉備選擇的這個出兵時機是「絕」到了極點,讓曹仁頭疼不已。

但再頭疼,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曹仁與副將夏侯尚稍一商議後,迅速整頓了細陽的駐軍南下增援下蔡。

但行至半路,一騎由徐州而來的快馬,帶來另一個令人震驚的軍情——劉備軍一部向徐州發起了攻擊,總兵力可能不下萬人,正在逼向泗縣。這支劉備軍所擎戰旗的名號正是「征虜將軍——張」,曹仁知道,這是老對手張飛的軍旗。

得到徐州方面的戰報後,曹仁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了——劉備軍中兩大主將關羽、張飛,竟然分別領軍進擊兩地。但以劉備的軍力而言,根本沒有實力兩路同時進犯。很明顯,關羽、張飛兩路中,必然只有一路是實,而另一路是虛。但究竟誰實誰虛,曹仁無法斷定。但無論劉備真正的目的是兗州,還是徐州,若應對不利,結果都將非常嚴重:兗州是曹操起家之地,且直接毗鄰許都,最要命的卻是——目前兗州兵力豫、兗、徐三州中是最薄弱的,一旦劉備軍一路橫掃過來,必將直接動搖曹操統治的根本。徐州的兵力雖然要充裕一些,尤其廣陵陳登的萬餘丹陽精兵更是值得依仗的戰力。但徐州曾是劉備的治地,徐州當地百姓至今仍是頗為懷念劉備,相反,他們對曹操的統治卻一直抱著較為敵視的態度。一旦劉備軍真的攻進徐州,難保當地百姓不會背反相迎,若是徐州曹軍再敗上一、兩仗,恐怕徐州的局勢就再也無法控制住了。曹仁始終搞不清楚,劉備這個「偽君子」為何能夠這樣善得民心,但事實卻就是這樣,不由得曹仁不正視。

無奈之下,曹仁只得一面急遣快馬將兗、徐兩地軍情報於許都,請荀彧為自己參謀一二,另一面急令徐州刺史呂虔——徵調下邳駐軍集結於彭城,徵調廣陵陳登軍集結於淮安,以彭城和淮安成犄角之勢抵擋張飛軍。與此同時,曹仁命夏侯尚繼續領軍增援下蔡,並嚴令他只能據下蔡死守,無論如何也不得出城迎擊關羽。曹仁自己則返回細陽,徵調兗州各郡、縣的郡國兵(即地方兵,通常缺乏訓練、裝備也較差,戰力羸弱),準備隨時增援下蔡或是徐州。

夏侯尚領軍初至下蔡,即發現形勢的惡劣竟還出乎意料之外——關羽大軍步步為營,目前已在下蔡城南30里外安營,從營寨的規模看來其麾下兵力應當不少於2萬人,但確切的軍力依然不明。雖然關羽暫時還沒有對下蔡直接發起攻擊,但其營造出的攝人氣勢卻更讓人心慌。曹軍方面,即便有夏侯尚的援軍趕到,總兵力也不過萬人左右。與此同時,下蔡城內亦有風言興起,道劉備將傾其所有軍力,經兗州直搗許都,營救當今天子,而下蔡正是劉備大軍首當其衝的目標。聽聞這個消息,下蔡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不少人已欲舉家暫時逃離……

下蔡縣衙

「倉校尉,為何至今尚未探明敵軍確切軍力情況?」夏侯尚眉頭微蹙,不滿地說道。

「啟稟夏侯將軍,末將曾派出數十斥候,但那關羽軍中有百餘精通騎射的游騎,這些游騎專門獵殺我軍斥候……」倉旭無奈地說道,「末將派出斥候中的大部皆是一去無返……」

「你難道不能令斥候偽裝成百姓模樣?」夏侯尚並不認同倉旭的解釋,「我便不信,關羽連百姓也會隨意獵殺?」

「末將亦曾照夏侯將軍所說的去做……」見夏侯尚頗有怒意,倉旭謹慎地回道,「關羽雖未獵殺那些偽裝斥候,但卻命人將他們全部帶回營看押起來。故而……」

「……」這一來,連夏侯尚也無計可施了。

敵情不明的情況,根本無法做出準確的應對措施,夏侯尚只能一面嚴令士兵謹守城池、安定城中民心,一面繼續加派斥候利用黑夜去打探敵情。

……

徐州,廣陵郡城

郡守府書房之中,廣陵太守、伏波將軍陳登正與獨子陳肅秘密議事。

「父親,劉備當真是要進襲徐州?」陳肅將手中絹書遞迴給陳登,略一思索,疑惑地說道。陳肅時年20,面目俊朗,與陳登長相極為肖似。

陳登笑著搖了搖頭,隨手將絹書丟於身前火盆之中,易燃的絹書立時燃燒了起來,很快化為灰燼。

「難道他想進攻兗州?」陳肅仍是不解地追問道。但陳登依然搖頭。

「那劉備給父親這封書信,是何用意?他既不攻徐州,又不襲兗州,為何要特意請父親尋找借口按兵不動?」

「咳咳……」突然間,陳登猛烈地咳嗽起來。

「父親……」陳肅急步來到陳登身後,小心地為其輕拍後背,關切地詢問道,「您不礙事吧……」從今年年初開始,陳登的身體狀況就呈現惡化趨勢。

「……」陳登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小半晌後,咳嗽停息,但陳登的面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父親,您身體有恙,還是先歇息……」陳肅擔心地勸薦自己的父親說道,「這件事就暫且放在一邊吧!」

「清修,你雖有才華,但為人過於忠厚。以你的性格,若在盛世擔任一方之守,當是綽綽有餘。但可惜……卻生在這亂世之中,若不能左右逢圓,隨機應變,卻是難以安身立命的……」陳登笑著擺擺手,但看自己獨子的目光中卻隱含著一絲擔憂之色,「為父必須為你謀得一方前程,否則縱死也無法安心啊……」

「父親,您這是何意?」陳肅愈發不解地看著陳登,出聲問道,「何況您正值壯年,怎可輕言駕鶴之日(死)?」

「呵呵……」陳登笑了笑,不再跟兒子談論自己的身體,掉轉話題說道,「清修,以當今天下而言,有可能成就大業的,在為父眼中只有兩人——許都曹丞相和壽春劉皇叔。餘眾便再不入為父之眼了。所以,為父必須為你在這兩方都梳理好關係,無論最終由誰成事,皆可保你前程無憂。」

「恩……」陳肅點點頭,不明白父親此刻說這番話是何用意。

「此次劉備對徐州、兗州用兵,其實……兩路都只是虛兵罷了……」陳登一眼就看出了劉備軍的真實用意,「劉備的目的,恐怕只是為了牽制曹丞相的軍力,藉以策應河北袁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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