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無雙 第1123章 中流砥柱

洛陽太初宮,西隔城儀仙殿。

太平公主很小心的展開一張用油紙包裹的密信,細細一讀,輕道了一聲,「大事不妙!」

侍立在旁的琳琅不由得暗暗心驚,她們已經有很長的時間,沒有看到太平公主表現出這麼大的情緒波動了。哪怕是被軟禁在了這深宮之中,她每天仍是那樣的優雅和坦然——還有什麼事情,能讓公主這般大驚失色?

從平公主待字閨中直到今天,琳琅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斗轉星移時光荏苒,太平公主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飛揚跋扈頤指氣使的刁蠻小公主。時光賜予了她智慧和胸懷,薛紹則教會了她隱忍和冷靜。

如今的太平公主,用「秀外慧中」來形容都已是低估。今天她的一聲低語在琳琅看來都已是大驚失色,足以見得太平公主這些年的變化之大。

「大驚失色」之後的太平公主輕輕擰眉沉思了片刻,說道:「琳琅,給上官婉兒回信。就說,讓她暫停一切動作,務必聽我號令行事!」

琳琅姐妹微微一怔,不敢多問,連忙鋪開筆墨和書本開始「製造」密信。

這可不是一般的信件,所有的字元都是薛紹專為「自己」特製的一套密碼,能看懂它的人僅限於薛紹本人、上官婉兒、太平公主、琳琅姐妹和月奴六人而已,就連精通藍田密碼的軍人都無法破譯。

信造好了,琳琅將它用油紙小心包好,再裝進密封良好的小竹筒之中,交給了門外的一名班劍女侍。班劍女侍接了小竹筒來到儀仙殿的後花園池塘邊,若無其事的將小竹筒放在了迴廊的一塊石頭下面。過了許久四下無人,水中悄悄浮起一個人來拿走了小竹筒,又悄無聲息的潛回了水中。

西隔城位於太初宮戒備最為森嚴的後宮與西夾城之間,可以稱得上是天底下軍事守備最嚴的區域。武則天將太平公主軟禁在這裡,就是不想讓她與外界有任何的聯繫。但這難不到太平公主,她住進來還不到七天,就找到了與外界通聯的方式,就是利用貫通皇宮九州池與洛水並橫穿西隔城的那一條禁河。

九州池是太初宮裡的皇家湖泊,既供泛舟遊玩又是宮中上萬人的主要飲用水源。儀仙殿的後花園也有一處上百畝的水池,假山樓台一應不缺,算是西隔城一景,同時也是西隔城的主要飲用水。西隔層向來是未成年的皇子公子們住的地方,太平公主就想,這麼大的一個池子必有外來之活水,否則用不了幾年水就會發臭,哪能還能讓皇子公主飲用呢?

於是她就派琳琅與班劍女侍們暗中尋找,費了幾日果然在水底下找到了鐵柵死鎖的大暗渠,直接從地底連通禁河通往洛水與皇宮九州池。

鋸開鐵柵不難,難的是從暗渠一路潛泳到禁河。除非是有超凡的水性,否則一定會淹死在暗渠之中。

剛好,上官婉兒的手下就有薛紹留下來的十八鶚。

辦完了差事的琳琅左右都是忐忑不安,又不敢多問。反倒是太平公主十分坦然的告訴了她們:「薛郎戰敗了。」

「啊?!」這下換作是琳琅姐妹大驚失色了,「駙馬如何?」

「薛郎無恙。」太平公主淡淡道,「他若戰死,前方戰報定會言明,皇宮和京城也不會這般平靜。」

「人沒事就好……」琳琅姐妹如同自己死裡逃生,躲過了一場大劫。

太平公主輕笑了一聲,淡然道:「有時候我真羨慕你們。除了家人的安危,其他的事情你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琳琅姐妹愧疚的低下頭,「殿下恕罪,我們姐妹二人向來不識大體,更不懂得國家大事……」

「這不是你們的錯,無需謝罪。能夠簡單的活著,其實是一種莫大的幸運。」太平公主說道,「本宮和上官婉兒,就沒有這樣的幸運。」

琳琅終於忍不住問道:「殿下,宮外最近都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

「很多事。」太平公主說道,「東宮和張易之結下了死仇,武三思和宗楚客準備彈劾薛郎,治他一個喪師辱國欺君罔上的大罪。」

「又是武三思!」琳琅恨得牙痒痒,「殿下,何不派我姐妹二人前去,一劍了戳了那廝?!」

太平公主直接笑了,「莫非你們,還活在十幾年前?」

琳琅尷尬得不說話了。

「你們聽著。」太平公主說道,「局勢雖險,但大可不必驚慌。只要薛郎一天不死,我們就一天安穩。至於武三思那些小丑,就讓他們盡情跳梁好了,大可不必理會。我母親經營了幾十年的朝廷,沒那麼容易就被他們完全掌控。」

琳琅仍是很擔憂,「就怕朝廷真的下令判罪,並剝奪了駙馬的官爵和兵權。」

「真要這麼容易,我母親早就做了,還輪得到武三思之流出手?」太平公主冷笑,「除非那些小丑有本事派出百萬大軍將薛郎徹底消滅。否則,他們所謂的彈劾與治罪,永遠不會對薛郎造成實際的傷害。在絕對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罔然。這一點恐怕上官婉兒都有所忽略了,所以她最近表現得有點操之過急。所以我必須要提醒她,我們的一切行動都不能走到薛郎的前面,所有的大事都必須由薛郎來親自決斷。離開了薛郎手中的絕對力量,我們任何的過激行為都是找死,還會把薛郎也給陷害進去。」

「可是現在駙馬都已經戰敗了……」琳琅憂心道,「他手中,還有絕對力量嗎?」

「勝敗兵家常事。」太平公主淡然說道,「別忘了,當年薛郎憑藉兩百騎就能收復半壁河山,打得整個突厥汗國損兵過半遠遁漠北,連南庭牙帳都不要了。這樣的蓋世英雄,豈會被一場小小的敗績徹底擊垮?雖然現在我看不到前線的戰況,但我堅信只要薛郎還沒有死,勝負就不會塵埃落定。終有一日,他會贏!我們,也會贏!」

……

皇城,萬象神宮。

女皇仍舊卧病後宮,派了奉辰令張易之上朝聽政。今日的朔望大朝由宰相宗楚客主持,京官七品以上全部到場。

宗楚客當廷宣讀前線戰報,薛紹在恨河慘敗,滿朝皆驚。武三思馬上出面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他一邊安撫朝臣,一邊提出自己親自挂帥整兵北上抵禦突厥的奏請。

這還不算完,馬上又有大臣站出來,上疏彈劾薛紹欺君罔上,最主要的證據就是他在北方斬殺了朝廷的御史。

誰都能看得出來,武三思這是要趁勢扳倒薛紹,奪取京城駐軍的兵權。他的奏請當然只有神皇才能裁奪。但神皇病卧內廷已有多日,宰相大臣都見不到她,唯有張易之能夠走到神皇面前說得上話。

這時,文武大臣立刻意識到一個重大問題:萬一這時候張易之和武三思串謀好了發布一個矯詔,定薛紹之罪名,授兵權與武三思,那這天下還不就是他武三思的了?!

真到了那個地步,恐怕連神皇都會性命難保,天下陷入一片大亂!

於是馬上就有人站出來反對,鳳閣侍郎姚元崇,同時他也是掛銜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的宰相之一。

他說道:「宗相公,魏王,你們兩位的舉止未免太過失當。此等軍國大事,豈能在朔望大朝之上公議?此等軍國大事,除陛下與宰相之外誰敢竊聽?——姚元崇職責所在必須在此提出質疑。並鄭重警告,除非是由陛下親自主持的御前會議,否則今日之事誰都沒有資格當眾議論,否則就是泄露朝廷機密,罪同叛國!」

滿朝文武全都大吃了一驚!

以往的姚元崇,雖然有著幹練之名也頗受神皇的欣賞與器重,但他一向明哲保身從不展露鋒芒,很多時候甚至表現得唯唯諾諾,更加不會和宗楚客、武三思這些人對抗。但是今天,姚元崇真是太強硬了。並且他的說辭完全符合宰相的工作綱紀,且有極強的說服力,任誰都無可挑剔。

一時間,宗楚客和武三思都找不出話來反駁。

只有張易之站了出來反駁道:「陛下卧病禁中,豈能躬親出席御前會議。姚元崇你是想讓陛下增添勞累加重病情,圖謀害君嗎?」

「張易之,你休要血口噴人。」姚元崇義正辭嚴,「此等軍國大事非同兒戲,姚元崇在其位謀其職,不敢有負神皇重託。倒是你,未經通傳和請奏就擅自在此發難,意圖阻撓宰相與神皇共商軍國大事,你居心何在?難道你要私囚神皇自行發令,妄圖竊奪天下嗎?」

「你……」張易之頓時被嗆得啞口無言,姚元崇這頂帽子扣得可太大了!

「姚相公,此言過了。」宗楚客馬上出來圓場,說道,「張奉辰也是為了神皇的龍體著想,想必並無他意。」

「哼!」姚元崇冷笑一聲,「他心中所想,你為何如此清楚?」

宗楚客的臉皮抖了一抖,「姚相公,你我皆為宰輔。朝堂之上如小兒鬥嘴,豈是妥當?」

姚元崇呵呵一笑,「既如此,姚某就只說一句話了。今日之事除非是有神皇親自出面決斷,否則鳳閣不擬旨,姚某不署名。你們看著辦!」

滿朝文武無不心中暗暗驚嘆,姚元崇這一招,狠!

按照大周王朝最基本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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