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金粉時代 第0734章 舍你其誰

大唐變天了。

薛紹回家了。

對於本就有些心虛的薛紹來說,兄嫂也在他家裡還真是一件挺不幸的事情。畢竟,不管任何時代任何家庭,一個男人拋開妻兒獨自在外偷歡十日不歸,那都是一件千夫所指必須痛罵的事情。

更何況,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玄雲子那樣,能夠洞悉薛紹此舉的天機。

於是薛紹回到家裡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一兒一女左右抱在了懷裡逗個沒完。藉此顯得自己很忙碌,藉此讓兄嫂和太平公主這些人沒空去罵他。

可是逗了一陣薛紹發現,這些人好像沒有一個有罵他的跡象,甚至連跟他搭話的興趣都沒有。

薛紹頓時感覺很無趣,還有那麼一點小丑冷場的失落。於是他嗬嗬乾笑的湊到兄長薛顗面前,「大哥,今日沒去司農寺應職么?」

「去過,回來了。」薛顗回答得像是例行公務。

薛紹碰了個沒趣,便又湊到了一向溫文賢淑又待他視同己出的大嫂面前,拱手彎腰下拜,「拜見嫂嫂。」

「免禮。」蕭氏倒是面帶微笑,但是少言寡語字字冰涼。

薛紹只好又「嗬嗬」的乾笑了兩聲,這次湊到了太平公主的面前。

「我回來啦!」他笑嘻嘻的。

「我看到了。」太平公主冷冰冰的。

薛紹直輪眼珠子,頭一次感受冷暴力的厲害,這滋味還真是不太好受。

「琳琅,你們還不趕緊去給我安排膳食。都這時候了,我午飯還沒下肚。」薛紹總算逮到兩個可以使喚欺負的人,努力的想要展現自己一家之主的威嚴。

「琳琅,過來給本宮按按肩。」太平公主懶洋洋的哼道。

「是。」琳琅各得應諾,左右跪在了太平公主的身側按摩起來。

得了,此地不可久留,否則將要全軍覆沒!

薛紹連討了幾個沒趣,索性離開了這廳堂,徑直走到了後院。

「公子,你可算回來了!」月奴接到了薛紹倒是分外高興。

「快,我餓了!」薛紹連吞口水。

「有吃的,公子快來!」月奴歡呼雀躍,拉起薛紹就進了她的房間,馬上就張羅出了一桌子好吃的。

薛紹狼吞虎咽,就像往日行軍打仗時一樣。

月奴在一旁殷勤伺候,薛紹吃得越多,她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燦爛。

「呃——」

打了一個猛猛的飽嗝,薛紹終於放下了筷子。

「月奴,還是你最貼心。」

月奴嘿嘿嘿的一個勁傻笑,女漢子的臉上有了一些鄰家在姑娘的羞澀。

薛紹有點樂,問道:「近日家中如何?」

「我不太清楚……」月奴有點茫然的搖頭,「我每日就住在這裡,沒怎麼去過前堂。」

薛紹點了點頭,月奴和太平公主、琳琅這些人之間或多或少有那麼一點點隔閡,這不奇怪。

「你義父呢?」

「他和郭安帶著那些斥侯部曲們住到了外面。」月奴說道,「幾日前義父來過一趟,見公子不在家就走了。說是那些人不能閑著,得帶出去練。這會兒怕是帶著人去了邙盪大山裡。」

薛紹點了點頭,心裡總算感覺到一絲的寬慰。

「公子,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裡?怎麼連人影都見不著……」月奴的聲音有些幽幽傷感,「月奴這心裡,都像是空了一塊,整日六神無主。」

薛紹微微一怔,無言以對。

月奴的這一句「六神無主」,可能是很多人想說,卻又沒有說出來的話。再有一點,就連月奴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裡,可見,琳琅回來之後的口風倒是挺緊,家裡的丫鬟仆子這些人多半也是不知情了。

思及此處,薛紹再度感覺到一絲寬慰。太平公主比以前更加的成熟懂事,更具主母風範了。

前堂。

太平公主和薛顗夫婦,居然在薛紹走後笑作一團。

「是得讓他嘗嘗,公主的厲害。」薛顗說道,「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理由,二郎這次也確實太不像話了。虧得是公主肚量如海,否則換作是別的婦人,早把他轟將出去了。」

蕭氏在一旁冷冷的插了一句,「夫君言之有理。」

「呃……」薛顗頓時感覺有些頭大,馬上乾笑了幾聲不說話了。

大唐的男人誰不偶爾在外逛玩一下花街巷柳呢?薛顗自然也不能例外。

「幸虧是有兄嫂在此坐鎮。否則,他哪會如此低聲下氣。」太平公主悻悻的道,「他才不怕我將他轟出去呢!興許,還求之不得。」

「那倒不至於。」蕭氏說道,「二郎往日是有些浮浪,但近年來已是浪子回頭不再故舊。我看他最近的舉止頗為反常,似乎別有隱衷。公主既然是他最為親近之人,何不細作打聽?倘若他真是舊病複發,他兄長定是饒他不得的。」

「大嫂的話,總是這般在理。聽得人心裡也舒坦。」太平公主展顏而笑,說道,「稍後,我自會問個清楚明白。再怎麼說,我也是在大唐的公主。他這樣醉卧花叢十日不歸,讓我的臉面往哪兒擱?若是他說不出個緣由來,不用大哥出手,我自饒他不得!」

太平公主說得輕描淡寫,卻把薛顗夫婦聽得心頭一怔一寒——怕的就是這個啊!

薛紹藏在月奴的房裡,許久沒再露面。他不用想都知道,太平公主和兄嫂這些人正在如何的數落自己,甚至一同出謀劃策的要收拾自己。

但是,嘗多了朝堂之上的冷槍暗箭爾虞我詐,回到這裡享受一番這種親情的「折磨」,對薛紹來說反倒是一種別樣的舒坦。

痛,並快樂著。

只不過薛紹的心裡很是清楚,這種痛並快樂的時光,並不能保持多久。自己,畢竟還是要走回朝堂,去面對他該面對的問題。

果然,薛紹回到家裡還不到半日。黃昏時分,太平公主府里就來了一位貴客。

這位貴客之貴,普天之下無人能及。

武則天。

人之常情,女婿過於荒唐不懂事,作為一名強勢的岳母肯定是要出面教育一番的。於是武則天這一來,差點就把薛顗夫婦嚇傻了。他們怎麼都感覺,武太后絕對是來興師問罪,為女兒打抱不平的。

薛紹自然也無法再藏下去,只好親自出迎。

「臣參見太后……有失迎訝,還請恕罪!」薛紹一板一眼。

「這話不對。」武則天冷冷的道,「應該是本宮去平康坊將你迎回才對。」

「呃……」薛紹怔了一怔,眼珠子亂轉想要找人求助。結果發現,太平公主瞧都沒有瞧他一眼。至於兄嫂,他們早已是滿頭冷汗害怕不已。

「別吱吱唔唔了。到書房,本宮有話問你。」

「是!」

二人就這麼走了。薛顗夫婦連忙對太平公主說好話,想讓她出面去為薛紹求個情。

太平公主被他們說得無奈了,只好說道:「兄嫂放心,不會有事。」

「當真?」薛顗夫婦不信。

太平公主無奈的苦笑了兩聲,說道:「太后若是真的因為平康妨一事生薛郎的氣了,還犯得著主動前來興師問罪嗎?」

「這倒是。」薛顗夫婦恍然大悟。以武太后的作風,要麼是直接鎖了人扔進大獄,再不濟也是派人前來把薛紹喚到宮裡去收拾。哪裡犯得著親自屈尊而來呢?

如此說來,她就是有別的事情、還是相當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上和薛紹當面密談。

太平公主靜靜的沉思,不由自主的抬頭看了看天空,喃喃道:「這天色,怎麼這麼奇怪呢?」

「是要下雨了嗎?」蕭氏無心的接了一句。

薛顗倒是一下就聽出了太平公主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心中馬上緊了一緊……風雲變幻時局湍險,二郎將要帶著我們薛氏一族,何去何從?

書房中。

「改旗易幟?」薛紹驚嘆了一聲。

遷都、改年號,改革帝都與官制的名稱,再加上改旗易幟,這全都是「改朝換代」的標誌……薛紹心中想道,一代女皇,終於是等不急了!

「沒錯。」武則天的聲音完全不像是丈母娘在教訓女婿,儼然就像是在上朝一般,「此事,需得你來主張。」

「我?」薛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你是不敢,還是不行?」武則天沒有半點的拐彎抹角。

薛紹擰眉沉思了片刻,說道:「太后,這不是敢不敢、行不行的問題。想要在軍隊里推行改旗易幟,阻力是相當大的。臣以為,現在還不是最佳良機。倘若操之過急,勢必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京城州縣,都已經推行開來了。阻力是有,但也沒見得有多棘手。」武則天說道,「軍隊向來唯令是從,阻力與風險,從何而來?」

「信仰。」薛紹說了兩個字。

武則天眉頭一皺,「詳解。」

薛紹說道:「軍隊里的大多數人,沒讀書識字少,不像那些朝臣和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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