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命神器 第0340章 卧虎藏龍

夜幕降臨,薛紹等人洗漱罷後,準備睡覺。

若大的一個帳篷,裡面開了幾個睡榻。薛紹獨自一人睡在一方,郭安與吳銘則是將伏念的睡榻夾在中間,嚴密看守。此外還有兩條長統鋪,是薛紹的二十名三刀旅近衛們睡的。有了這些人負責戒備帳內帳外,伏念就是通天的本事也難玩出什麼花樣了。

伏念至從從埃屯特勤的墓地回來後,一直很沉默的躺在自己的榻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如同一個死人。

薛紹拿著一本書隨意的翻了幾頁,瞟了瞟伏念,說道:「你不會是在心裡幻想,等到了於都今山就聯合那些酋長們一起合力與我決戰吧?」

伏念仍是躺著沒動,淡淡的道:「我兒子和我侄子都還在朔州。公主也在你手上。」

「區區幾個人質對你這樣的梟雄來說,哪值一提。」薛紹有意敲山震虎打消他心裡的最後一絲幻想。

伏念仍是不動聲色,「薛將軍,你太多疑了。」

「凡用兵之人,無不多疑。」薛紹不以為然的笑了一笑,說道,「其實在我眼裡,阿史德溫傅一直都只是個跳樑小丑。他再如何得勢也終究只是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真正讓我擔心的,反倒是你。」

「薛將軍抬舉了,我這個敗軍之將,何德何能。」伏念彷彿心不在蔫的道。

「小勝靠智,大勝靠德。這句話我曾經來教訓我的愛姬月奴,今天用到這裡彷彿也是合宜。」薛紹頗為輕鬆像是開玩笑一樣地說道,「阿史德溫傅精通權謀、善於鑽營與縱橫之術,帶兵也還有兩下子。但是他從來都是一門心思在為自己謀求私利,為此無所不用其極。他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連自己的兒子都要栽贓嫁禍、斬草除根,這樣的人只能稱作是野心家。古往今來,再如何強大的野心家也都是無法走得長遠的,遲早一日會要作繭自縛或是自取滅亡,譬如東漢董卓,譬如隋末宇文化及。你卻不同,你雖然也一樣的精通權術富有謀略並抱有私心和野心,但你也確實有幾分公心和理想抱負。這樣的人,才稱得上是一位梟雄。梟雄,是可以成就大業的。」

「嗬嗬……小勝靠智,大勝靠德!」伏念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能夠得到敵人這樣的評價,我阿史那伏念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薛紹不由得微然一笑,伏念這話說得很是委婉和客氣,但可是他的語氣中已經透出了真正的絕望。

躺在榻上紋絲不動的伏念,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臉死灰之色。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與我合作,你下半輩子的安寧與富貴還是能夠有所保障的。」薛紹淡淡的道,「這比起溫傅來,已是強得太多了。」

伏念閉著眼睛不說話了,就像是已經睡著了一樣。

一旁的郭安和吳銘都不禁會心一笑,同時對薛紹豎了個大姆指。

方才這看似一點也不起眼的幾句對話,其中儘是冷唆唆的殺人刀子。薛紹的話表面聽來是在恭維伏念,但實際上是在向伏念表明一個態度——阿史德溫傅這樣的小丑,手下兵馬再多我也不會把他當回事;你這樣的梟雄,哪怕是孤身一人,我也絕對不會掉以輕心放虎歸山!

沒有人真的願意等死,伏念這樣的梟雄更不可能。但是薛紹的這一記敲山震虎,已經足以粉碎伏念心中的最後一絲幻想。

帳篷里再度歸於寧靜,薛紹昨晚沒睡好,看了沒見頁書就有一股倦意襲來。正準備吹燈睡覺。程務挺來了。

「這麼早就睡?」程務挺帶來了四個卒子,每人抱著一個大酒缸。程務挺將那酒缸拍得咕咚作響,「看,我給你們送什麼來了!」

薛紹頓時苦笑,「還喝啊?」

程務挺大笑,「我可不敢在行軍長史面前壞了軍規,再喝可就是酗酒了。我就是來看一看你們,順便送幾缸軍中新釀的果酒。黑沙的果子長得好啊,釀出的酒分外的香!」

「好極、好極!」郭元振笑嘻嘻的上前接住酒缸,「我就代長史收下了,就算今日不喝,改天大捷回來也可痛飲啊!」

「酒囊飯袋。」薛紹沒好氣的笑罵。

程務挺笑呵呵的走進來,瞅了瞅伏念然後環視帳中一眼,眼神突然停在了安靜坐在榻上的,吳銘身上。

「咦,此人眼熟!」程務挺心直口快,瞪大了眼睛看著吳銘。

吳銘連忙起身,抱拳道:「程將軍,上午我們曾經見過了。」

「不,不是上午!」程務挺越加對吳銘好奇,濃眉緊擰做沉思之狀,喃喃道:「我以前一定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你,一定!」

薛紹隨口道,「西域?」

「對,就是西域!」程務挺突然興奮的一拍巴掌,指著吳銘道,「你以前有頭髮,對不對?」

吳銘沒有否認,淡然微笑的點了點頭。

「你、你就是那個……」程務挺的表情突然顯得有些震驚。

薛紹不由得有些愕然,能讓久經沙場的程務挺如此神色大變,想必吳銘以前的身份,不簡單!

「程將軍,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吳銘仍是很淡然,微笑道,「現在我只是薛府的一名家奴。」

「家奴?!」程務挺震驚不已,看那樣子下巴都像要掉到了地上。

「是的,家奴。」吳銘淡然道,「公子的先明府君薛駙馬和城陽公主仍然在世之時,我就投靠了薛府。直到今日。」

「那算起來至少有十年了……」程務挺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點了點頭,「真是想不到,還能在這裡再見到你!」

薛紹頓時好奇心大起,「吳銘,你與惡來將軍曾有一段什麼樣的淵源呢?」

「僅有一面之緣。」吳銘答道。

薛紹皺了皺眉頭,或許吳銘不大想提以前的事情。

「的確,我們二人之間沒有什麼淵源。只不過他當年在西域的名頭實在太響,讓我如雷貫耳至今難以忘懷啊!」程務挺也如此答道。

吳銘仍是非常淡然,笑了一笑道:「好漢不提當年勇,那些都只是過眼雲煙而已。」

「不愧是得道高人,胸懷如海啊!」程務挺很是感慨甚至有些肅然起敬,主動對吳銘抱拳一拜,「今日,幸會了!」

一旁的郭元振和在刀旅的人無不驚愕——程務挺可是黑沙城十萬唐軍的主帥,吳銘只是一個連品銜都沒有的書令使,程務挺居然主動拜他?

更不可思議的,吳銘只是微笑的回了一禮,非但沒有半分惶恐還非常坦然的接受了!

這太誇張了!——連薛紹都如此認為,哪怕是我,也不可能在程務挺面前如此託大啊!

「不打擾諸位休息,我先告辭了。」程務挺說罷就走了。

薛紹深看了吳銘兩眼,一時興起追了出去。

吳銘只是淡然一笑,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又躺了回去。

剩下郭元振等人在一旁錯愕不已,呆若木雞。

薛紹追上了程務挺,直截了當的問吳銘究竟有哪些事迹,能讓你都這樣的驚嘆?

程務挺挺驚訝,「他是你的家奴,你居然不知他的過去?」

薛紹搖了搖頭,「他一直跟隨我大哥遠在濟州,最近才跟了我,我對他的過去當真是半點不了解。再加上他是先父的好友,名為家奴實同尊長。他不願意主動提及,我也就不大方便反覆追問了。」

「原來如此。」程務挺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說道,「說起來,此人真是一個傳奇。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他今時今日的成就與地位,絕對不在程某之下!」

「快快說來!」薛紹拉著程務挺就在一個草墩上坐了下來,頗有幾分三姑六婆的八卦風範。

程務挺哈哈的笑了兩聲,說道:「其實我對他的事情不是特別了解,多半源自道聽途說。很多前我曾經追隨裴公一同經略西域,時常會有異族進犯,吐蕃猶甚。在西域大大小小的戰爭中,有不少大將斬露頭角。」

「你與王方翼就是其中之一吧?」薛紹道。

程務挺點了點頭,說道:「但是有一個人,他的姓名或許永遠不會出現在史冊上,但是他的名氣在敵我雙方的陣營中,都是如雷貫耳。」

「你是說吳銘?」薛紹好奇的道,「為什麼?」

「他以前不叫吳銘。他甚至沒有名字,只有一個諢號——斥侯之王!」程務挺深吸了一口氣,「有時為了簡要,人們就稱呼他叫『斥王』。再後來,他在軍籍上的姓名莫名其妙的變成了『王斥』!」

「王斥?斥侯之王?」薛紹多少有點震驚。

「沒錯,他是當仁不讓的斥侯中的王者。」程務挺說道,「斥侯是戰場上的影子和水銀,他們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真正的精銳斥侯,不是舉著旗子騎著馬送一送情報的小卒。他們是軍隊的眼睛與耳朵,也是主帥手下最神秘也最鋒銳的一把暗器,他們的能力和表現能夠直接決定一場戰役的勝負。但是他們的名字永遠不會公諸於眾也不會出現在軍功薄上,他們是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是戰場上無所不能的王者!」

薛紹深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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