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命神器 第0306章 心魔

幾杯茶後眼看天色漸晚,薛紹等人告辭離去。

司馬承禎與玄雲子一同送薛紹三人到了籬笆邊,薛紹請之留步。

「天色已晚夜路難行,三位仙友多加小心。」司馬承禎稽首而拜。

「二位仙長請留步。我等多有擾叨,就此別過了。」薛紹回了禮,三人一同上馬。

正欲啟行,玄雲子忽然道,「薛公子,請留步。」

不等薛紹答話,薛楚玉和郭元振同時拍馬就跑,全然沒有等候片刻的意思。

薛紹的額頭之上差點就要冒出幾條黑線,真是損友!

「仙姑有事?」佳人已然開口,薛紹便給了她幾分面子,下了馬來。

司馬承禎微然一笑,「二位請便,貧道先行迴避。」

他也飄然而去,回了草廬之中還掩上了門。

留下一位月下美人與駐馬公子,夜風習習,景色朦朧。

玄雲子上前兩步來,離得薛紹較近,微微仰頭看著他,輕聲道:「貧道冒昧,想要請問公子一件事情,不知公子可否如實回答?」

「仙姑請講。」

玄雲子微然一笑,說道:「貧道只想知道,公子是否對貧道深懷戒意?」

薛紹笑了一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玄雲子那雙如同寶石一般的美瞳之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轉瞬又恢複了平常,淡然道:「公子之意,不妨明示?」

「記得那日終南一晤,仙姑是曾邀請我一同修道。後又贈我一枚玄武法簡。我請道中之人辯識過,說它絕非尋常之物。」薛紹道,「萍水相逢,仙姑一番拳拳之意,我本當感激涕零。但同時,換作任何人也會難免心生疑惑——仙姑緣何如此殊待於我呢?」

玄雲子不動聲色輕輕的點了點頭,「那公子為何又搖頭?」

薛紹說道:「那是因為,我想不出我有什麼值得仙姑去覬覦或者陷害的地方。反之,仙姑傾城絕色、名動京華。能與仙姑相交一場,似乎也該是我撿了個大便宜才對。」

玄雲子的表情頓時變得很有趣,彷彿生氣,又彷彿好笑,更像是有一些意外與莫名的驚訝。她淺淺頜首微微搖頭,轉而又看向薛紹的眼睛,「敢請公子,看著我的眼睛。」

薛紹如言,看著她的眼睛。

二人凝視對望,都不迴避對方的眼神。

「公子可曾從我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什麼?」

「一片清澈,什麼也沒有。」

玄雲子微然一笑,「我卻從公子的眼神之中,看出了許多東西。」

「但凡你看出了什麼,我都不否認。」薛紹哈哈一笑,「表情、語言和動作這些都有可能撒謊,但眼神絕對不會。仙姑心如冰清了一空,我一介俗人只能自愧不如。」

「公子,無論你如何看待玄雲子,我只說一句。」玄雲子微然一笑,「玄雲子,始終不會害你。」

薛紹輕輕的皺眉,點了點頭,「我信。」

玄雲子再度微然一笑,「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記得上次雲海一別,你也說過這樣的話。」薛紹道,「然後,我們在千里之外的并州重逢了。」

「公子是想說,貧道是在刻意的追尋於你,跑到并州來製造這一場重逢?」玄雲子面帶微笑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我還沒有自負到那個份上。」薛紹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每天我們都要遇到很多人,這很正常。」

「那意味著,每天我們也都會錯過很多人。」玄雲子說罷這句,拂塵輕輕一揚,稽首一拜,「天色已晚,貧道無禮羈留公子多時,公子快快啟行吧!」

「那我告辭了。仙姑請留步。」

薛紹也未多說,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玄雲子一眼,拍馬奔走。

玄雲子站在籬笆邊,目視薛紹走遠。

司馬承禎走出房來,落在玄雲子身邊,說道:「一個磊落大氣之人。」

「他的心裡,有一個大千世界。」玄雲子微微皺眉。

「大千世界,包羅萬相,須彌紅塵,廣袤無窮。」司馬承禎輕言道,「師尊畢生鑽研道、佛、儒三教學說,想要尋找共通之處。最後他老人家發現,人心或者是這世上最為渺小也最為龐大的世界。你說他的心中有一個大千世界,那你可曾看出,那個大千世界的須彌何在?」

大千世界是佛家的說法,用來形容宇廟世界的組織情形。須彌山,則是大千世界的核心。

玄雲子搖了搖頭,「第一眼見到他,我就覺得他與世人皆不相同。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會讓我看不透他內心世界。若要用一個字來形容他,那就是——謎!」

「從而這個謎樣的男子,吸引到了你的注意?」司馬承禎呵呵一笑,說道,「你自幼擅長『窺心』之術,師尊視你為天生奇童,因而破例收下了你這唯一一個入室女弟子。這些年來,從來沒人能夠逃得過你的一雙慧眼,但凡有人想要在你面前耍弄心機,也會被你一眼識破——那麼現在,你有對手了?」

「又不是敵人,談何對手?我只是……對他好奇。」玄雲子回頭看向司馬承禎,微然一笑。

「不許看我。」司馬承禎連忙扭過頭去,「隨意窺心,難道不是對師兄的不敬嗎?」

「師兄,你向來是心如虛空從無雜念,你還有什麼害怕的呢?」玄雲子笑道,「莫非此刻,師兄心中生出了心魔?」

「謬論。」司馬承禎被她一激,凝神看向了玄雲子。

玄雲子掩嘴一笑,「師兄恕罪,是小妹失禮了。」

「沒有人願意自己的心事被他人窺得一乾二淨,那和赤身裸體的站在他人面前別無二致。」司馬承禎無奈的搖頭笑了一笑,說道,「師妹,以後不要隨意去窺竊他人心思。這非但不禮貌,還會讓自己活得很無趣。」

玄雲子輕輕的點了點頭,「師兄說得沒錯。水至清則無魚。一個人知道得太多,往往會非常的寂寞與厭世。這些年來,我就是看多了紅塵中人的貪婪、無知、愚昧與醜惡,因此越發變得孤僻與冷漠。時至今日,除了師尊、師兄和我兄長,我幾乎再也沒有一個親近之人,更談不上有一個朋友。」

「於是,那個唯一讓你看不懂他內心大千世界的男人,成了你想要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司馬承禎輕聲道。

玄雲子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奇異的微笑,就像薛紹那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司馬承禎略皺了一下眉頭,「師妹,我可不會窺心。」

「那就拭目以待吧!」

說罷這句,玄雲子轉身飄然而去。

「你還把玄武法簡都送給了他?這件事情可別讓師尊知道了。」司馬承禎在她身後說道。

玄雲子沒有答話,直接落進了自己的草廬之中,掩上了門。

司馬承禎仰頭望著頭頂的一輪圓月,若有所思沉吟良久,吐出二字,「心魔?」

……

天黑路窄,薛紹緩緩的勒馬前行,前方閃出兩個火把。郭元振與薛楚玉在等他。

「喲,藍田公子獵艷回來了?」郭元振一陣壞笑,「你看我二人都準備了好大幾個火把,準備等你一兩個時辰的。但是,你這也太快了一點吧?」

薛楚玉也跟著笑。

「你們兩個都生了什麼歪心?」薛紹沒好氣的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郭元振和薛楚玉同時大笑,用笑聲作為回答了。

薛紹若有所思的輕皺眉頭,搖了搖頭,「奇怪。」

「莫非玄雲子沒有留你過夜?」郭元振壞笑道。

「別胡說!」薛紹斥罵了一聲,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眼神,會那樣的清澈和空靈,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一樣。」

郭元振和薛楚玉都是一頭霧水,「何意?」

薛紹搖了搖頭,「算了。或許修道之人真的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同,更何況還是潘師正的高足。」

「你在說什麼呢?」

「不說了,回家!」

……

回到大都督府的後宅別院住處,薛紹發現,今天這裡來了一個非常特殊的客人。

太平公主的心腹宦官,朱八戒。

朱八戒一見到薛紹,那比見到了親爹還要親,當場就雙膝下跪了。

薛紹將他扶起,笑呵呵的道:「朱太監,你現在可是堂堂的內偈監,在皇宮內廷都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了,就不用這樣對我又跪又拜的了吧?」

「太監」這個稱呼,在如今大唐時代可不是隨便就能叫的。那至少得是朱八戒這個級別的當權大宦官才能當得起的稱呼,算是一個尊稱。

朱八戒連連拱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兒,說道:「薛公子說的哪裡話。無論小奴做到了什麼官職,那在公子面前也只是一介家奴呀!家奴見了主人,自然得是要行大禮的!」

薛紹笑著點了點頭,朱八戒能混到內偈監的職位,固然是有太平公主的大力提攜在內。但更多的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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