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你說天下,誰的天下? 第1735章 撤退!撤退!

從空中俯瞰草原,一排排的陣列屹立不動,就像是堅不可摧的城牆。

而在對面,兩條由騎兵組成的衝擊陣型就像是兩條惡龍,從左右包夾過來。

黃鐘的腿在顫抖,坐在馬背上,他覺得嗓子眼裡像是堵著東西,發乾。

他看向王賀,王賀微微笑著,雲淡風輕,彷彿前方的兩股騎兵只是兩隻大些的蟲子。

他看向方醒……

「穩住!」

方醒盯著前方的炮組喝道。

「穩住,轉向,從側面打這些苟日的!」

申耀的嗓門堪稱是地獄級別的,在他的指揮下,那些火炮紛紛往側翼推去。

「穩住!」

阿台也在嘶吼著,他現在的日子很滋潤,雖然權利少了不少,可卻再也沒有了那些擔驚受怕。

三千韃靼騎兵緩緩聚攏,盯著前方的敵軍。但他們並未準備弓箭——除非有專門的弓箭手,否則弓箭在這等大規模沖陣下毫無用處。

那些炮手拉著火炮在朝著側翼狂奔,可敵軍的速度卻比他們更快。

「趕不上了!」

方醒沒有絲毫遺憾,喝令道:「陣列轉向,張風度廖青在左翼,吳躍沈浩在右翼,孫煥山部待命!」

「轉向!」

聚寶山衛經過許多類似的操練,陣列絲毫不亂的開始轉向,而中間的孫煥山部就顯得有些突兀。

「為何是我部?伯爺不公!」

孫煥山憤憤不平的傾吐著不滿,而右翼已經接敵了。

「殺敵!」

一個千夫長嘶吼道,旋即兩千韃靼騎兵勇敢的迎了上去。

一萬對兩千,這是個機會。

烏恩在後面看到後歡喜的道:「打進去,打進去他們的火槍就成了鐵棍!」

一個碰面韃靼人就擋不住了,旋即就朝著兩面閃開,卻不是敗逃,而是……

韃靼騎兵散開,露出了後面的整齊陣列。

沒有火炮,可吳躍和沈浩卻絲毫不亂。

「第一排……」

寬長的側翼陣列中,無數火槍林立,而火炮已經就位,正在瘋狂的裝填彈藥。

「齊射!」

「嘭嘭嘭嘭!」

陣列前方硝煙瀰漫,來不及轉向的哈烈騎兵遭遇了第一次打擊。

黃鐘在望遠鏡里看著那些扭曲的臉,以及那些拚命想往前沖的猙獰,還有那些閉著眼睛揮舞長刀的絕望……

這就是大戰嗎?

黃鐘收斂心神,望遠鏡一晃,就看到十餘騎突破鉛彈組成的彈雨,衝到了陣列前。他們絕望的嘶吼著,想用戰馬衝垮明軍的陣列。

那些明軍冷漠的盯著他們,舉槍,齊射。

「嘭嘭嘭嘭!」

「撤退!撤退!」

烏恩看到一次衝擊就損失慘重,心如刀絞。

而此時的明軍左翼已經接敵了。

排槍散發的硝煙遮蔽了雙方的視線,寒風一吹,戰場中間那些人馬屍骸就像是細針在刺痛著仆固的眼睛。

他終於知道了烏恩和那些哈烈人為何會對明軍畏之如虎,對魔神談之色變的原因所在了。

他帶來的都是精兵,悍勇之士,他們依舊在不斷發動衝擊。

「嘭嘭嘭嘭!」

排槍輪轉,前方的肉迷人馬倒下一片,而火炮已經到位,一個明軍正在高舉長刀……

「大人,哈烈人跑了!」

仆固沒有去看,他冷冷的道:「撤出來!」

「點火!」

「轟轟轟轟轟!」

霰彈夾雜著鐵彈傾斜而出,硝煙頓時就遮蔽了炮兵陣地。

仆固看到傾斜打出來的霰彈覆蓋了麾下的側翼,他搖搖頭,臉上全是失望,然後喝道:「全軍撤離!撤離!」

「嘭嘭嘭嘭!」

在慘嚎聲中,肉迷人瘋狂的向著右邊迂迴轉向,脫離戰場。

驚心動魄啊!

全程關注了此戰的黃鐘渾身發熱,他放下望遠鏡,突然咳嗽起來。

硝煙瀰漫中,前方傳來了方醒的喊聲:「聚寶山衛,前進!」

「興和伯從不會挨打不還手!我們將會驅趕敵人,讓他們就像是一群野狗,不敢靠近!」

王賀說完就驅馬前行,追上了黃鐘不知道何時去了前方的方醒。

「這就是戰陣嗎?」

黃鐘深吸一口嗆人的空氣,打馬追了上去。

……

仆固拉回了自己的麾下,不用數人數,他帶著麾下繞了半圈,重新回到聚寶山衛的正面。

他不能落荒而逃,那樣就是他自己說的野狗,士氣全無。

「大人,哈烈人撤到後面了!」

有人稟告道。

仆固沒有回頭,冷冷的道:「他們膽怯了,被明人的老皇一戰打斷了脊梁骨,再也站不直。咱們游斗。」

「明軍出擊了大人!」

就在仆固想纏著明軍,找找他們的漏洞時,前方的硝煙被破開,一排排明軍如牆而進。

「前進!前進!前進!」

……

退到兩里外的烏恩聽到這個喊聲,回首一看,就看到了一片慘白。

那些經歷過老王和朱棣對決大戰的老兵們在回去後說了不少事,其中就包括了明軍的習慣。

「明軍士氣大振,仆固還想去送死嗎?」

前方的肉迷人在距離明軍一里開外不斷遊走,甚至有小隊騎兵衝過去挑釁,但沒有回應。可等他們接近火槍射程時,一陣排槍過來,所有的挑釁都結束了。

「回去!回去!」

仆固面色堅毅,可聲音卻嘶啞。他縱馬來回賓士,呼叫著麾下。

「敵軍無法追擊,我們暫時回去……」

沙啞的嘶吼就像是暮色下的孤狼嚎叫,讓人心中惻隱。

……

「止步!」

方醒看到肉迷人開始收攏人馬撤退,就喝止了麾下。

「這是第一次交鋒,仆固,我期待著,看你這條野狗如何蹦躂!」

哈烈和肉迷的聯軍正在遠去,沒有糾纏。此時糾纏他們將無法回到大車那邊,晚上就等著被寒風凍死在草原上。

……

「如何?」

烏恩看到仆固回來,沒有幸災樂禍,只是唏噓。

仆固面色堅毅的道:「輸了,不過他們的弱點我也發現了。」

「什麼?」

烏恩眼睛一亮問道。

「他們無法追擊!騎兵不夠!」

烏恩搖搖頭,「這個早就知道了,在得知是火器衛所來援之後,我就知道他們不是想進攻。」

以仆固的堅強,也忍不住為這話黑了臉。

本想呵斥一番,可想到自己是孤軍,仆固就緩和了語氣,說道:「試探過一次就夠了,下次咱們不會和他硬碰硬,他們不好追,那咱們好襲擾啊!」

烏恩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旋即加速。他覺得身後有一道目光在盯著自己,就像是利刃,所以他想儘快離開這裡。

「那是烏恩!」

方醒放下望遠鏡,說道:「仆固是孤軍,但我敢說他沒在哈烈人那裡說實話。而哈烈人陷入內亂而無法自拔,這才給了他到處哄騙的餘地。烏恩是忌憚,否則他會幹掉仆固……」

黃鐘覺得呼吸暢快了些,胸懷也變寬大了些。

「伯爺,哈烈的內亂若是沒有外界干擾,持續十幾年乃是尋常,肉迷的介入就是個火星,只是不知道會點燃什麼東西。」

方醒策馬點頭,笑道:「伯律今日覺得如何?」

黃鐘苦笑道:「慚愧,在下今日完全是傻了,看著那些血肉變成了傻子。以後若是誰在在下的面前說什麼文貴武賤,在下非要抽他一巴掌不可。鐵與血啊!伯爺您說的再對不過了。」

王賀在邊上得意的道:「黃先生,這不算是什麼,當年我們在交趾,在女真部,在朝鮮,在倭國,最大的一次是先帝帶著咱們和哈烈人決戰,那場景……數十萬人一起吶喊廝殺,膽小的人怕是站都站不穩。」

方醒看著那些民夫在收拾戰場,隨口道:「不到戰場不知武人之苦,不親自殺敵,不知道武人的熱血,伯律,那些人都是傻子,以前宋為榜樣,以擔心武人為禍為借口,實則不過是愚蠢罷了。削足適履的事兒那些人幹得出來,所以要分清,要尋找解決的辦法,而不是一刀就把武人全部砍掉。」

黃鐘贊同道:「今日一見,在下覺得若無悍勇之士保護邊牆,大明再富有也只能引來群狼的覬覦。」

王賀贊道:「若無這些將士拚死作戰,朝中那些人早就變成了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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