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黑夜遮蔽人眼,誰在點燈? 第1654章 物是人非

瀋陽在北平有家,可幾年沒人住,如今已經是有些破敗了。

不過剛才朱高熾很是誇讚了他幾句,然後讓他歇息幾日,安置好後再去錦衣衛報到。

當這些話傳出去後,瀋陽剛準備請人來修理一下自己的小院,結果卻來了一百餘大漢。

「見過大人!」

瀋陽正在劈柴,他赤裸著上身,肌肉遒勁,但身上的多處傷疤卻證明了他的功勛。

「你們……」

瀋陽皺眉看著這些便衣大漢,手中的斧頭隨便掄了一下,這是遇險的反應。

「大人,我等以後就是您的下屬了。」

作為實職千戶,瀋陽的分工雖然還沒公布,可前程必然是光明的。

畢竟有興和伯在為他背書啊!

瀋陽問道:「我還未當值,你等來此作甚?」

一個大漢出來拱手道:「大人,下官米泉,錦衣衛副千戶,賽大人令我等來大人這裡幫襯幫襯。」

作為被「流放」的百戶官,而且還是朱棣親自趕出的京城,瀋陽在塞外的日子並不好過,所以他早就習慣了獨狼般的生活。

當他正準備拒絕時,米泉揮手道:「弟兄們,趕緊上手,把大人家中收拾乾淨,還有,剛才叫的人呢?趕緊進來修補。」

於是門外進來了十多個男子,他們手持工具,不等瀋陽同意就開始對這個小院指指點點的。

「瓦片都要換,房梁的木料應當是不錯,不然早就塌了,那些門板都變形了,全換……馬上去拿了木料來!還有瓦片!」

等到下午晚飯前時,瀋陽看著煥然一新的小院有些荒謬的感覺。

「多少錢?」

瀋陽問了工頭。

工頭看看米泉道:「大人您就別管了,此事自然有人操辦。」

瀋陽也看了米泉一眼,說道:「弟兄們都不容易,我在塞外好歹也掙了些賣命錢。」

說著他就付了錢鈔,看到米泉有些不自在,就說道:「今日難得弟兄們來幫忙,這樣,叫人去採買些酒食來,我請客!」

於是氣氛又重新活躍起來,等酒肉到後,大家都擠在院子里隨地坐著喝酒吃肉。

「大人,咱們錦衣衛這幾年可是沒抬起過頭啊!」

微醺之後,米泉就開始了發牢騷。

不過瀋陽卻不在意這個:「從紀綱之後,錦衣衛就沉寂了,而東廠卻趁機崛起,不過這是好事……畢竟鋒芒太露,那就是木秀於林,遲早還得要倒霉。」

這話在提醒米泉,我瀋陽不是棒槌。並同時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錦衣衛以後就不該一家獨大,這是取禍之道。

米泉借著舉杯的機會看了瀋陽一眼,只看到了沉寂。

這人的心是死了嗎?

看不到情緒的瀋陽讓米泉把試探的心思拋下了,然後喝了個爛醉,算是交了投名狀。

晚上,躺在新床上,瀋陽獃獃的看著屋頂,油漆味充斥著他的鼻端,可他卻拒絕了暫時在外面住幾天的建議。

「我的家在哪?」

……

「瀋陽回來了!」

孫祥已經能下床了,只是走路有些吃力。

安綸稟告道:「他昨日回來先在城裡吃了一碗糊塗面,還和那些干苦力活的一樣喝了一碗烈酒,就去了錦衣衛,隨即就進宮謝恩。」

「錦衣衛副千戶米泉帶人去幫他修了院子,然後他請了人在家喝酒。公公,這人看著不著急啊!弄不好是咱們的一個勁敵。」

安綸扶著孫祥嘮叨著。

孫祥微笑道:「錦衣衛沉寂許久,上次借著興和伯的東風動了動,可賽哈智畢竟深諳自保之道,再也不肯出頭,所以瀋陽的歸來……咱家記得是興和伯舉薦的吧?」

安綸點頭道:「公公好記性,正是興和伯舉薦的,不然他這輩子估摸著就得在塞外打混了。」

孫祥沿著院子轉悠,話也慢悠悠:「那瀋陽曾經帶人去了哈烈的京城刺探,可見膽略。他剛回來,正是煞氣未消的時候,讓下面的人暫時別去挑釁他,不然陛下正記著他的好,到時候碰一頭灰。」

安綸應了,卻有些不服氣。

孫祥撥動著佛珠,笑道:「你別倔,那瀋陽可是興和伯舉薦的,你若是去挑釁他,小事則罷,大事你就趕緊逃吧,免得以後被派去守陵。」

安綸一臉的茫然,孫祥心中微微嘆息,「殿下……」

「哦,公公,是了,殿下到時候會收拾人,奴婢知道了。」

孫祥掙脫他的攙扶,獨自艱難的前行。安綸心中惶恐,急忙就跟了上去。

太陽照在孫祥的身上,他突然覺得有些冷。

「陛下同意調瀋陽回來,這便是要讓錦衣衛也動動啊!」

……

「錦衣衛不能死水一潭!」

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後,朱高熾明白了許多東西,原先對錦衣衛的厭惡漸漸消散。

葉落雪站的標槍般的筆直,說道:「陛下,那瀋陽看不出底細。」

朱高熾揚揚手中的一張紙說道:「他本是有為,卻一步走錯。後來他退了親事,然後去了塞外……悍不畏死!這樣的人,多半是把自己看成了大半個死人。」

葉落雪點頭道:「是,這樣的人漠視生死,卻能忠心。如紀綱之輩卻是在鑽營。」

朱高熾想起了以前的紀綱,不禁說道:「人心叵測,莫過於此。錦衣衛和東廠之間……要分清些才好,莫要一團和氣。」

葉落雪心中一凜,急忙說道:「是,陛下。不過孫祥和賽哈智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忌諱。」

朱高熾點點頭,隨後陷入了政事中,葉落雪悄然退了出去。

出了暖閣,葉落雪問了跟上來的人,「注意盯著瀋陽,還有,他今日在幹什麼?」

「大人,瀋陽剛出門……」

……

瀋陽在京城中轉悠著,身上穿著一件青色衣裳,全新的。

他走路時刻意避開了行人車馬,就算是碰到了,也會用手擋住,所以一直轉進一個巷子里時,那衣裳沒有被人碰到過。

這條巷子里住的大多數是商人。

隨著大明對商賈政策的漸漸放鬆,商人們也開始慢慢的敢於享受了。

青磚簇新,粘合劑一看就是用糯米加料做的,成本不低。

瀋陽到了一家宅院的後門處,輕輕一跳,雙手就趴住了牆頭。他探頭看了一眼裡面,然後就翻了進去。

不過是十息的功夫,巷子里又來了個男子。他一直走通了巷子也沒看到瀋陽,不禁納悶了,旋即就再次回頭查找。

……

燕回不算是漂亮,甚至是顯得有些沉寂。

自從退婚後,家裡擔心她以後年紀大了難嫁人,就匆忙把她嫁給了商人錢亮。

可錢亮卻對她「二婚」的名頭非常厭惡,若不是燕回家裡有些關係,怕是早已被趕出門了,不過譏諷喝罵卻是少不了的。

她坐在院子里曬著太陽,手中的針線卻沒停。

這是一件青衫,針腳細密。做了一會兒,她起身把青衫展開,一看就是個身材高挑的男子穿的。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恍如鍍上了一層光暈。

看著青衫,她眯眼發獃,像是在想著什麼。

「嘭!」

院門被踢開,打破了寂靜。

一個身材肥碩的男子走進來,看到燕回在做衣裳,就厭惡的道:「你父親穿不了那麼多!」

燕回福身道:「夫君回來了,妾身用的是陪嫁的布料。」

「呸!」

男子沖著她呸了一口,然後說道:「你那姘頭多半是死在塞外了,你別裝賢淑,老子看了噁心!」

說著男子就進了屋裡,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後,他帶著一個包袱出來,在經過燕回身邊時說道:「那些女人不用你管,少插手!」

燕回平靜的道:「妾身並未管她們。」

「你還敢頂嘴?!」

男子揚手,燕回坦然的沒有躲避。

可最終巴掌卻沒有落下來,男子退後兩步,不屑的道:「若不是你父親有些交情在外面,老子哪會娶了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進家,晦氣!」

男子急匆匆的走了,燕回繼續看著自己做的青衫,還用尺子量了量,然後滿意的笑了。

瀋陽看到了那個熟悉的笑容,他從牆頭上滑下去,然後原路出了錢亮家。

巷子里,瀋陽在懷裡摸了一下,摸出了兩塊紗巾。他看了看,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收進了懷裡。

這紗巾就是當時方醒發給那些軍士的,後來看到軍士們捨不得用,就每人多發了一塊。作為打探消息的主力,瀋陽和麾下的錦衣衛也有份。

瀋陽在錢亮家的圍牆外面獃獃的站著,眼神百變,隱隱有厲色閃過。

「錢亮,你最好祈禱自己沒動過手,否則老子讓你生死兩難!」

這一刻瀋陽的眼中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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