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夕陽斜照,照大旗! 第1300章 貪心不足,河邊濕鞋

清晨,百官剛好在路上。

最近朱棣喜歡在奉天殿御門聽政,一邊聽政,一邊看著那些匠人在奉天殿的地上挖坑埋鐵棍。

天氣已經很冷了,騎馬的官員們被風吹的鼻子發紅,臉上都沒了感覺。

這時候的大明根本就不缺馬,北方的馬政已經被朱棣給廢除了,所需戰馬全部從草原購買。

至於轎子,這年頭連文官都得跟著去北征,你還想坐轎子?

一溜兒官員縮著脖子策馬而行,快到皇城時,看到一隊人馬衝過來。及近,有認識的就低聲道:「是東廠的人!」

馬蹄聲響徹長街,戰馬和人呼吸出來的白氣在空氣中糾纏了瞬間,然後慢慢消散。

「這是誰要倒霉了?」

大清早還沒上朝就抓人,皇帝越發的喜怒不定了。

今天的早朝朱棣又開始了咆哮,目標直指百官。

「……商賈可鄙,可你等更無恥!」

「此後但有收取商賈好處的官吏,不分大小,殺!」

一直等散朝後,百官這才知道原因。

「勾結城防,私自在夜間進出京城,膽大包天啊!」

「可別人也有過啊!」

「別人?你沒看有些勛戚都留下來沒走嗎?這是要請罪呢!」

「嘖嘖!這是被引出來的?還是陛下準備藉機敲打。」

當方啟元一家子被繩子牽著走在街上時,所有人都知道了來處。

豪商無國!

瞬間方醒說過的話就回蕩在所有人的腦海之中。

而那些豪商們今日都沒敢出門,只是派出家人去打聽消息。

「老爺,方啟元昨夜違禁出城。」

「為何?他不會發瘋出城,必然事出有因。」

錢東來焦慮不安的問道。

「老爺,據說他是去了大市場,然後被人當場拿獲。」

卧槽!

錢東來只覺得渾身發寒,他揮揮手趕走了家丁,然後一頭鑽進了卧室不出來。

等他的妻子進去一看時,差點被嚇暈,趕緊叫人去請郎中。

「別……別去!」

床上的錢東來蓋了好幾層被子,可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他喝住妻子後,喘息著道:「去!去問問其他人,問問王滿和陳都贏他們。」

「老爺,問啥?」

錢東來的臉扭曲著,冷汗直流,「就說……就說我請他們吃飯,對,吃飯,他們肯定懂的。」

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時辰,錢東來也起床了,只是臉色慘白,走路腳軟。

「你們別扶著我,回去!」

到了書房的門外,錢東來不願意露怯,就喝退了兩個丫鬟,然後慢慢的走進去,幾乎是一步步的挪動。

可等進了書房,看到面色比自己還白,身體還在發抖的幾個商人之後,錢東來奇蹟般的站穩了,而且也自如了。

「老錢!什麼章程?」

王滿已經起不來了,就癱坐在椅子上問道。

而陳都贏更是不堪,放在扶手上的手都在止不住的在顫抖。

錢東來坐下後,深呼吸幾次,說道:「方啟元是被人引過去的,有人在給他下套!」

「這是要對咱們動手了嗎?」

「不對!」

王滿狐疑的道:「是東廠的人去抄的家,東廠動手還要設局嗎?」

幾人面面相覷,覺得這話再精闢不過了。別說是東廠,就算是有些沒落的錦衣衛也不會這麼寒酸,還需要設局。

「他們抓人是直接抓,就算是找不到證據,他們隨身都帶的有,找個地方一擱就行了。」

「那咱們怎麼辦?難道坐以待斃嗎?」

……

「只是釣魚罷了,估摸著不少人都被嚇壞了。」

方醒笑著把朱棣的交代告訴了朱瞻基。

「陛下對商賈一直抱著警惕心,所以讓我試探一下,若是他方啟元不買那些玻璃,不違禁出城,自然什麼事都沒有。」

朱瞻基笑道:「你說人心最經不起試探,果然如此。」

方醒也很無語,昨晚他以為方啟元不會去的,沒想到……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貪得無厭者終究會失足!

朱瞻基有些興緻勃勃地問道:「那他是怎麼想的呢?」

……

半個時辰後,兩人進了東廠,受到了孫祥的熱烈歡迎。

「殿下,這裡是刑訊房。」

孫祥帶著他們走到了一個大房間的外面,然後又準備去下一處。

「方啟元在嗎?我想見見他。」

孫祥一怔,然後強笑道:「殿下,要不您在前面奉茶,臣這就帶他過去。」

朱瞻基說道:「不必了。」

這是要見識一番東廠的刑罰嗎?

孫祥向方醒投以求助的目光,方醒卻笑了笑:「見見也沒什麼。」

可等推開房門後,那股子說不出的腥味讓方醒都差點想嘔吐。

「給!」

方醒給了朱瞻基一塊薑糖。

裡面很大,中間還用柱子支撐著。而在周圍擺放著的刑具都帶著黑褐色,一看就是開張許久了。

那些正在拷問的番子看到居然是朱瞻基來了,急忙行禮。

方啟元和他的管家兩人被綁在柱子上,全身赤裸,有些利器造成的傷痕,鮮血流了一身。

「殿下,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啊!」

方啟元前段時間才在方家的前廳外見過朱瞻基,所以此刻他就像是撈到了救命的稻草,嘶喊道:「殿下,小的願意獻出全部家產,小的還知道不少人的密事,小的……」

「閉嘴!」

方醒冷喝道,然後上前問道:「說說吧,你為何敢接這個生意,還冒險出城。」

方啟元驚懼的道:「小的只是僥倖,沒有別的心思。」

「就是僥倖?」

「是,小的去了戶部沒拿到貨,想著生意卻不能停,所以就……」

「沒有別的?」

朱瞻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居然有人會憑著僥倖心理做事,而且還是多次。

方醒懶洋洋的道:「說穿了就是僥倖加貪婪,孫公公,他家中的財物值多少?」

孫祥的心跳了一下,然後說道:「目下還在清點,至少二十萬貫,這還沒算他押在戶部的那些寶鈔。」

「看看!二十萬貫,夠你一家子逍遙了,還去冒著殺頭的危險出城,這是什麼?貪婪!為了金錢你們什麼都敢幹!」

朱瞻基有些失望,他畢竟年輕,對人性的認識不夠深刻。

兩人出了東廠,朱瞻基若有所思的道:「貪婪,誰都貪婪,比如說軍中,有人為了功勞而冒險去刺探敵軍,有人為了保命而選擇了沉默,都是貪婪,只是看用在何處。」

升官發財,這些都是貪婪,只是看你把自己的貪婪用在何處而已!

等回到方家莊,看到主宅外面跪了一溜的商人,方醒怒火衝天的令人趕出去。

「打出去!」

家丁們手持棍子,驅趕著這些商人,方醒大步進家,罵道:「這是想置我於不義嗎?都打出去!」

而被趕出方家莊後,這些商人的惶恐加劇,於是簡單的商議幾句,各自回家去收拾財物。

等戶部的門口被馬車給堵住了之後,夏元吉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些商人都被嚇壞了。

「你等的財物只要是正正經經賺來的就無事,戶部不要,都回去吧。」

說實話,看到那些財物他是動心了的,只是卻不能開這個頭,否則就是殺雞取卵。

錢東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含淚道:「夏大人,您多少收一點吧,否則小的不敢回家啊!」

「夏大人,我等都是正正經經……哦不!也曾佔過小便宜,您看要不收一半?」

這是隱晦的承認自己曾經靠著見不得人的手段賺過錢。

夏元吉和顏悅色的道:「本官說了,正經經商,朝中不會幹涉,不正經的,自己算清楚,老實交代,這才是出路。」

沒多久,戶部就變成了東廠,只是無需用刑,一堆被嚇壞的商人就主動交代了自己那些狗皮倒灶的事。

而後夏元吉也不敢處置,就帶著供詞進了宮。

「有賄賂官吏的,有私下走貨偷稅的,一幫子……罷了,罰!」

對於主動交代的人,朱棣總是有些寬容,而且他相信,經此一次打擊之後,這些豪商們起碼得老實十年。

而若是都抓了,大明的商業將會進入一個低潮,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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