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新的時代 第235章 顧慮

「棄守大梁?天吶,楊尚書,您到底在說什麼?」

在雒陽王宮的宣政殿內,兵部尚書陶嵇瞪大眼睛看著戶部尚書楊宜,一臉難以置信地說道:「大梁,那可是我大魏的舊都!」

「陶尚書所言我都知曉……」戶部尚書楊宜耐著性子說了一句,旋即,見陶嵇依舊瞪大眼盯著自己,他亦有些惱火,憤憤地說道:「難道我就是由衷希望放棄大梁么?可是陶尚書,此番討伐我大魏的軍隊,那可比當年五方勢力進犯我大魏時更甚啊!……據初步估測,楚國此番出動士卒百萬,齊國軍隊近二十萬、魯國軍隊十五萬、越國軍隊五萬,單單各國的正軍,就已高達八十萬,再加上六十餘萬糧募兵,總兵力將近一百五十萬!……而我大魏國內,目前還有多少兵力可用?大梁常駐兩萬禁衛軍,我雒陽這邊五萬禁衛軍,縱使朝廷立刻頒發徵兵令,滿打滿算也很難聚攏二十萬兵力,而對面的諸國聯軍,卻有將近一百五十萬!……如此兵力懸殊的戰爭,如何能取勝?」

「……」兵部尚書陶嵇啞口無言。

儘管他很不滿戶部尚書楊宜那還未開戰就斷言無法戰勝這場仗的消極態度,但他亦無力反駁楊宜口中所述的道理——二十萬與一百五十萬,這兩個數字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見兵部尚書陶嵇似乎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戶部尚書楊宜放緩了聲音,環顧殿內的諸位大臣,沉聲說道:「諸位同僚,絕非楊某貪生怕死,楊某隻是覺得,眼下正值我大魏國危,我等應當更為慎重,莫要貿然進兵……我仍然堅信,我大魏勢必能取得最後的勝利!但是在最終勝利來臨之前,我等必須忍耐、必須克制,等待我大魏徵討韓國的三十餘萬精銳在達成了覆亡韓國的目的後,揮軍南下回援……」

聽聞此言,吏部尚書鄭圖亦點頭說道:「楊尚書所言極是,我國的精銳,目前並不在國內……哦,鄭某並非是說陛下的判斷有誤,在下至今仍然堅信,陛下的戰略是正確的,唯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垮韓國,方可釋放我大魏半數以上的精銳。只是世事無常,誰也不會想到,諸國聯軍匯合的速度居然如此迅捷……」

他偷偷看了一眼坐在王位上的魏王趙潤,見後者仍然是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戰報,這才繼續往下說道:「鑒於我大魏目前勢弱,國內兵力嚴重不足,我認為,我大魏應當聽取楊尚書的建議,暫且放棄大梁,固守成皋關與伊闕關,只要這兩座關隘確保不失,縱使諸國聯軍多達一百五十萬,亦難以攻打至三川郡……」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工部尚書孟隗皺著眉頭開口說道:「鄭大人,退守成皋、伊闕,無異於將梁郡、將潁水郡,甚至是目前尚未淪陷的商水郡,將這我大魏的半壁疆域,通通拱手讓給了諸國聯軍……別的孟某暫且不說,我就問,大梁學宮怎麼辦?冶城怎麼辦?王陵怎麼辦?」

他這一連三個反問,亦問得楊宜、鄭圖等人啞口無言。

是啊,大梁並非單單只是魏國的舊都那麼簡單,在那座城池附近,還有魏國最繁華的軍民兩用河港『博浪沙』,還有已漸漸成為中原文化匯聚中心的『大梁學宮』,甚至於,就連冶造本署所屬的『冶城』,亦坐落在大梁西南。

更要命的是,在大梁城外東北的群山中,還有魏國王族姬趙氏的王陵,安葬著魏國歷代君主,以及有功於國家社稷的功臣。

難道,要將這一切全部放棄么?

「不!」禮部尚書杜宥面色發白地失聲喊道,引得殿內諸大臣紛紛轉過頭來。

方才,當孟隗提到博浪沙河港的時候,杜宥的面色並沒有改變。

而當孟隗提到『冶城』的時候,這位老臣的面色就難免稍微抽搐了幾下,畢竟在場的人都清楚,雖說他們的君主趙潤才是領導魏國逐漸走向今日這般強盛的原因,但不可否認,冶造局從中貢獻了許多力量,朝廷六部二十四司,再沒有其他任何一個部府、一個司署,及得上冶造局對國家的貢獻——但最終,杜宥咬了咬牙,還是沒有吱聲。

旋即,待孟隗提到大梁學宮時,杜宥面色有些發白,再次咬牙、默不作聲。

一直到孟隗提到『大梁城外的王陵』,杜宥這位對國家、對王室忠心耿耿的老臣,再也忍不住了。

那可是王陵啊!

是他魏國歷代先君的安息之地啊!

豈能容忍其他國家的兵卒肆意破壞?

萬一破壞了王陵……

杜宥不敢想像,他只知道,倘若果真發生了那樣的悲劇,他們這一代的魏臣,將會被釘在恥辱之柱上,縱使他日步入九泉,他們的祖祖輩輩,將會羞恥於承認他們為自己的後嗣,他們的名諱,將會以恥辱的方式留在史書之上。

儘管杜宥如今年事已高,別說祖父輩、就連父輩亦早已過世了十幾二十年,但此時此刻,他彷彿能感受到一種錯覺——即祖輩、父輩的英魂,憤怒地在耳邊咆哮:豎子,你焉敢坐視不顧,使發生那般之事?!

「杜大人?」

「杜大人?」

在禮部尚書杜宥面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左右的官員連忙扶住這位老大人。

而此時,吏部尚書鄭圖仍在辯解著:「大梁學宮可以搬遷至洛陽……冶城亦同樣,至於大梁城外的王陵,具體位置僅僅只有宗府得知,諸國聯軍又豈會知曉?前往打攪我大魏歷代先君的長眠?」

「萬一呢?」兵部尚書陶嵇忍著氣說道:「再說大梁學宮與冶城,大梁學宮暫且不說,且說冶城……冶造總署在冶城經營了十幾年,豈能說搬遷就可搬遷的?冶城庫藏內的那些技術文獻,乃是我大魏無數匠人的心血,難道要為此毀之一炬么?那可是……」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旋即,整座宮殿亦立刻寂靜了下來,簡直落針可聞。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魏國的君主趙潤,此時已經看罷了從前線送回來的那些戰報,緩緩地站了起來。

不得不說,趙潤在魏國的威勢確實無人可及,他只是從王位中站了起來,並未有任何表示,就驚地殿內的諸大臣立刻停止了爭吵,紛紛低下頭,不敢復言。

但是,魏王趙潤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表示,他只是將手中的那幾份戰報隨手丟在龍案上,旋即緩緩地走向了殿門處。

「陛、陛下……」

待等趙潤即將走到大殿門口時,禮部左侍郎朱瑾終於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您哪裡去?」

只見趙潤停下腳步,回頭淡淡說道:「諸愛卿接著爭吵,朕出去走走。……不用送了。」

說罷,他帶著大太監高和,頭也不回地邁出了大殿。

見此,殿內的六部尚書與左右侍郎們,面面相覷。

儘管在說這番話時,趙潤的臉上猶帶著幾分淡淡的笑容,但不知為何,看著這份笑容,殿內諸大臣卻感覺心頭一陣亂跳。

負背雙手、沉默寡言,趙潤一路緩緩走到了甘露殿,來到了他平日里最常呆的書房。

期間,大太監高和頻頻側目觀瞧面前這位君主,他感覺地出來,雖然這位君主暫時並未表現出來,但事實上,這位君主的心中恐怕是早已被怒火所填滿。

事實證明,大太監高和的判斷分毫不差,只見趙潤在回到書房後,負背雙手站在書桌前,立了大概有十幾息的工夫,旋即,就看到他忽然伸手操起了書桌上的一隻鎮紙玉蟾,將其狠狠地砸向牆上,只聽啪地一聲,那隻價值不菲的墨玉玉蟾,當即裂成數塊。

「噗通——」

大太監高和以及殿內的幾名小太監,立刻跪倒在地,用略顯顫抖的聲音勸說道:「陛、陛下息怒。」

而此時,趙潤則惡狠狠地喘著氣,旋即,又深深地吸了口氣,逐漸將心情平復了下來。

「收拾一下。」

趙潤淡淡吩咐道,旋即便走到書房內的一張躺椅上坐了下來,閉目養神。

「是,陛下。」

大太監高和暗自鬆了口氣,立刻用眼神示意殿內的小太監。

那幾名小太監的動作很麻利,片刻工夫就將砸碎的玉蟾碎片掃走了,並且,又捧來了一隻幾乎一模一樣的墨玉質地的玉蟾鎮紙,擺在書桌上原來的位置。

書房內,很快就歸於平靜,就彷彿趙潤方才的失態全然不曾發生過。

但只有趙潤自己才最清楚,方才他幾乎快氣炸了。

並不是因為諸國聯軍攻陷了半壁潁水郡,順勢進逼大梁,也不是因為諸大臣在宮殿內爭吵不休,他只是無法釋懷於自己的判斷失誤而已。

『先覆亡韓國、釋放大魏半數以上的精銳』,這個策略總得來說是沒錯的,畢竟這也是他魏國唯一一個能化被動為主動的機會——反之,若繼續跟韓國僵持,那才是萬劫不復。

趙潤唯一的失誤就在於,他錯誤地估計了以楚國為首的諸國聯軍的反應速度。

事實上,就連他也想不通,此前明明按部就班攻打他魏國的楚水君,怎麼突然間就加快了進攻的力度呢?就彷彿……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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