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新的時代 第104章 展翅(三)

「申相,申相,大事不好了!」

急叫著,一名相府的家僕急匆匆地奔入府邸,來到了自家老爺當朝丞相申不駭的書房。

此時,申不駭正跟兒子『申書』在書房內談論有關於康公韓虎以及武安守朱滿二人的事,忽聽府上下人慌慌張張而來,申書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大公子恕罪。」

那家僕慌忙向申書見了禮,見後者擺了擺手,這才在定了定神後說道:「申相,大公子,康公與武安守兩方的人馬,在宮門前廝殺起來了!」

「什麼?」申書聞言面色頓變,急聲問道:「此事當真?!」

那家僕連忙說道:「這麼大的事,小人哪敢信口胡謅?是巡城的士卒瞧見的……」

「為何不出面制止?!」

申書下意識地喝道,但隨即就反應過來:那些巡視的士卒,如何敢幹涉康公韓虎與武安守朱滿之間的事?這兩方人,他們誰也得罪不起。

「父親。」

申書轉頭看向申不駭,正色說道:「魏國咄咄緊逼在先,釐侯失手被俘在後,此時正值我大韓生死存亡之際,可韓虎、朱滿之輩倒好,在此危難關頭猶同室操戈,置國家安危於不顧,實在是……愧對先王!」

然而,面對著氣憤填膺的申書,老丞相申不駭卻是波瀾不驚,淡淡問道:「韓虎與朱滿,誰死了?」

「呃……」那名家僕愣了愣,搖頭說道:「這個小人不知。」

「去打聽打聽。」申不駭淡淡吩咐道。

那名家僕點點頭,轉身離去。

瞥了一眼這名家僕離去的背影,申書轉頭看向父親,不可思議地說道:「父親,您……」

彷彿是猜到了兒子的心思,申不駭淡然說道:「他二人兵戈相見,老夫早有預料,不必慌張。」

說著,端起茶來抿了一口,重新整理著思緒。

正如他所言,他早就預料到韓虎、朱滿二人會有今日的衝突,正因為如此,他當日才要設法將康公韓虎從遙遠的九門縣請回邯鄲,就是為了壓制朱滿,免得朱滿仗著兵權在握,無視他朝廷的主張,甚至於,綁架朝廷公卿,為了救回釐侯韓武而私底下與魏軍交涉。

為了救回釐侯韓武,而使他韓國被魏國所制,這是申不駭作為韓國丞相而不允許的——就算釐侯韓武乃是他韓國已故的明君韓王簡唯一的兒子,在此國家危難之際,該拋棄還是得拋棄。終究,他申不駭是韓國的臣子,效忠的是君王與國家——若君王賢明,他便效忠君王;若君王平庸,他就效忠於國家。

如此,才對得起先王韓起對他的知遇之恩。

在申不駭看來,武安守朱滿,乃釐侯韓武一人之臣,而康公韓虎,則是窺視王位的勃勃野心之輩,說實話,這二人打生打死,他皆不在意,甚至於,他巴不得這二人同歸於盡。

正是抱著這個心思,哪怕申不駭已瞧出端倪,認為康公韓虎與武安守朱滿水火不容,怕是要兵戈相見,他也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因為沒有意義。

若是康公韓虎勝出,武安守朱滿身死,那麼對於申不駭來說,他也達到了目的,將一心想跟魏軍交涉,不惜出賣國家利益也要救回釐侯韓武的武安守朱滿給除掉了;反之若是朱滿勝出,那結果就稍微棘手點,不過即便如此,也能順便剷除了康公韓虎這個日後的隱患,同時也能叫朱滿背負『殺害英雄』的罪名,日後再想辦法對付他。

總而言之,無論結局如何,在他看來都是極為有利的。

正因為如此,當得知康公韓虎與武安守朱滿雙方的人馬在宮門前廝殺時,申不駭非但毫無驚慌,反而樂於成見。

「只是……」

輕輕撫摸著茶杯的杯沿,申不駭皺起了眉頭。

韓虎與朱滿二人的人馬在宮門前兵戈相見他並不在意,但他也從中感覺有點蹊蹺。

要知道,似韓虎與朱滿二人,皆是心思縝密、殺伐果斷之輩,倘若他倆要對彼此下手,申不駭認為,他二人的行動會更加的……更加的雷厲風行才是。

在申不駭看來,鑒於韓虎與朱滿二人的權勢以及聲望,他們要對彼此下手,除非有萬般把握,否則並不會輕易行動。反過來說,倘若二人做足了準備,那麼,這場襲擊,必然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各方人士未能反應過來前,殺死對方,控制局勢,叫各方人士只能默認。

可眼下,雙方的人馬在宮門前大打出手,這讓申不駭隱隱感覺,這可能並非是韓虎或者朱滿暗中挑起——有第三方的人在渾水摸魚,企圖攪亂局勢,使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

「會是誰?」

申不駭的腦海中,浮現一個個有嫌疑的對象。

忽然,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即手持鳥籠逗鳥嬉戲的韓王然。

「……」

眯了眯眼睛,申不駭若有所思。

他終究沒有忘卻當日的一幕:即當他提出徵辟康公韓虎的時候,韓王然竟撫掌附和,更說『此時唯康公能夠穩定局勢!』

這件極為反常的事,這幾日始終在申不駭的腦海中浮現。

因為在他看來,韓王然是斷然沒有可能支持徵辟康公韓虎的,因為後者對前者非但毫無敬意,反而屢屢衝撞王權,縱使有釐侯韓武護著韓王然,康公韓虎也曾做出因遷怒而將韓王然的愛鳥摔死的無禮舉動。

平日那般畏懼康公韓虎的韓王然,尤其是在釐侯韓武不在邯鄲的情況下,竟然支持徵辟康公韓虎?

申不駭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極為反常。

「除非……」

眯了眯眼睛,申不駭眼眸中閃過几絲精光。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幾聲鳥鳴,引起了申不駭的注意。

不由自主地,申不駭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看著幾隻鳥兒停在庭院那棵樹的樹枝上,嘰嘰咋咋。

「可能是已經開春了的關係吧,飛鳥也日漸增多。」申書亦走到窗戶邊,朝著那幾隻鳥兒「去去」兩聲,試圖將其趕走,免得擾人清靜。

看著那幾隻受了驚嚇的鳥兒展翅飛離,申不駭的臉上,流露出幾許若隱若現的微笑。

「難不成我大韓,一直皆有如此傑出而可怕的……雄主么?」

眯了眯眼睛,申不駭忽然說道:「書兒,你代老夫去一趟『張府』。」

「張府?哪個張府?」申書不解問道。

申不駭微微一笑,說道:「還能有哪個張府?即中尉卿張開地、張大人的府邸……你跟他說,叫他立刻率中尉署的軍士,封鎖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入。至於宮門前韓虎與朱滿二人的廝殺……叫他暫時莫要干涉,靜等結果就是。」

見父親並沒有解釋的意思,申書只好拱手說道:「是,父親。」

瞥了一眼兒子離去的背影,申不駭雙手負背,若有所思地看著庭院內的那棵樹。

大概一刻辰之後,申書便騎著馬來到了中尉卿張開地的府邸。

得知是丞相申不駭的大公子前來拜訪,張開地不敢怠慢,將申書請到了書房,問及來意。

見此,申書便將父親的意思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張開地,聽得張開地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

平心而論,申不駭叫自己莫要去干涉韓虎與朱滿的廝殺,這一點張開地自己也清楚,因此,他在一炷香前得知宮門前的變故後,便叫兒子『張平』立刻前往中尉署,召集人馬,以防不時之需,但卻並未叫中尉署干涉其中。

因為張開地也明白,康公韓虎與武安守朱滿,無論誰死了、誰活著,對朝廷而言,都不是什麼壞事或者好事,他又豈會吃飽了撐著,去管那二人的廝殺。

但是,申不駭叫他封鎖城門、不允許任何出入,這讓張開地有點看不懂。

「難道申相是擔心朱滿派人回武安求援?」

想來想去,張開地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可能申相暫時是打算站在康公韓虎這邊。

這倒也並不奇怪,雖然說康公韓虎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但這傢伙想要竊取王位,終究還需要一些時日做準備,因此,他們這些公卿完全有時間防著這位被利欲熏心的曾經的國家英雄。

但武安守朱滿則不同,若他果真除掉了康公韓虎,那麼,很有可能破罐破摔、直接綁架朝廷,與魏國展開和談。

簡單地說,就目前而言,武安守朱滿必須除掉,但康公韓虎倒是可以緩緩。

想到這裡,張開地也不再遲疑,在送走了申書後,立刻就啟程前往中尉署,叫中尉署的軍士接管城防,封閉各處城門。

而在此期間,張開地亦派人去打探宮門一帶的消息,想看看康公韓虎與武安守朱滿二人,到底誰在這次襲擊中勝出。

此時他並不知道,武安守朱滿其實已經亡故。

「這幫畜生、這幫畜生!」

在宮門前,武安守朱滿麾下的將領趙蔥,用憤怒地目光盯著對面仍在奮力反抗的、以康公韓虎麾下愛將孟蜚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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