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06章 楚國大事件

虎方的城樓上,吵吵嚷嚷,有諸多公卿貴族呼喊著城內兵卒出城迎戰。

但楚王熊胥沒有理會,面沉似水地思索著什麼。

見此,似項燕、項末、羊祐等諸多楚國將領,亦漸漸安靜下來。

平心而論,項燕、項末等人並不畏懼城外暘城君熊拓的十幾萬大軍,畢竟虎方並非沒有一戰之力,甚至於,周邊臨近也仍有可以調動的兵力。

相比之下,他們更加頭疼於在暘城君熊拓的身邊,看到了細陽君項恭等幾名項氏族人的身影。

聽著身邊許多公卿貴族在注意到細陽君項恭的身影后,驚怒地叱罵,城下的細陽君項恭面無表情,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相反,項燕、項末卻感到莫名的尷尬。

甚至於,他們隱約感覺周圍人彷彿正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楚王熊胥忽然推開了擋在前方的正軍士卒,在眾公卿貴族那「大王小心」的驚呼聲中,再次站到了牆垛邊,喝道:「肅靜!」

一時間,虎方城樓上頓時安靜下來。

這也難怪,畢竟在上次「四國伐楚戰役」後趁機斬除了國內不少貴族的楚王熊胥,在這些公卿貴族們心中還是有幾分威懾力的。

然而,楚王熊胥的威懾卻無法對暘城君熊拓這個兒子產生什麼影響,後者昂著頭,直視著前者,那眼中對於某些事物的炙熱,反而令楚王熊胥都感到有幾分吃驚——那個當年僥倖活下來的嬰孩,終於長大成人,成為了這般野心勃勃的男人。

「你,要進城么?」

楚王熊胥朝著城下的暘城君熊拓問道。

暘城君熊拓聞言略微一愣,好似聽出了什麼深意,聲音洪亮地回道:「我要進城!」

「當真要進城?」

「當真要進城!」

「此時?」

「此時!」

「……」在凝視了暘城君熊拓許久後,楚王熊胥略微思考了一下,隨即沉聲下令道:「傳令下去,開啟城門!」

聽聞此言,虎方城樓上那些公卿貴族們,驚地幾乎快將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然而待等他們還想再勸楚王熊胥時,卻見後者在深深看了一眼城外的暘城君熊拓後,已邁步走向了城牆的台階。

「轟隆隆——」

片刻之後,虎方城的城門轟然打開。

看到這一幕,縱使是暘城君熊拓都有些吃驚。

其實就在方才,暘城君熊拓心底已打定主意:今日無論如何都要進城,不惜一切代價!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楚王熊胥居然果真令人打開了城門。

「公子,會不會有什麼……」

暘城君熊拓麾下大將『子車師』壓低聲音對前者提醒道。

聽聞此言,細陽君項恭臉上亦露出幾許狐疑之色。

暘城君熊拓沉思了片刻,事實上他也覺得有些蹊蹺,但他並不膽怯——儘管虎方城內仍有一支稱作『虎方軍』的精銳,但這支軍隊不見得是他麾下『暘邑軍』的對手,只要能進得城內,縱使城內有什麼陷阱,他又有何懼?

想到這裡,暘城君熊拓騎乘著戰馬,毫無懼色地帶隊進入城內。

待他進得城內時,遠遠就看到城門洞附近站著一人,仔細一瞧,居然是曾經與他打過幾次交道的士大夫黃砷。

只見黃砷在看到暘城君熊拓後,緊走幾步上前,拱手拜道:「熊拓公子,大王邀您到城內行宮相見。」

「……」暘城君熊拓微皺眉頭思忖著,縱使他也有些搞不懂,他那位父王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

在思忖了片刻後,他吩咐麾下大將『子車師』道:「子車,部署城防。……若虎方軍膽敢造次,殺!」

說得好聽『部署城防』,實則就是從虎方軍手中奪取對城防的控制權而已。

聽聞此言,那黃砷欲言又止,但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

而此時,暘城君熊拓已轉頭面向細陽君項恭,微笑說道:「項恭大人,不妨與我一同前往行宮。」

「好!」細陽君項恭面色凝重地點點頭,隨即輕喝道:「我兒項興何在,為公子開道!」

「遵命!」細陽君項恭的兒子項興聞言撥馬而出。

「請!」暘城君熊拓示意著士大夫黃砷。

士大夫黃砷點點頭,從其隨從手中接過馬韁,翻身上馬,帶領著暘城君熊拓、細陽君項恭等人,前往城內的楚王行宮。

一路上,一行人也無心閑聊,士大夫黃砷默不作聲,而暘城君熊拓則不時關注著城內街道,出乎他意料,在他經過的大街小巷,並無埋伏有虎方軍士卒的痕迹,這讓他很是納悶:他父王熊胥放他入城,難道當真沒有什麼陰謀?

相比較暘城君熊拓,細陽君項恭顯得更為緊張,一張布滿褶皺的老臉上彷彿寫滿了凝重,用凌厲的眼神掃視著四周,右手無意識地按在佩劍上,彷彿隨時準備拔劍出鞘。

但事實證明,暘城君熊拓與細陽君項恭等人的顧慮是多餘的,待等他們來到楚王行宮前時,依舊沒有遭到伏擊。

不過倒是碰到了統領虎方軍的軍主,項燕。

在瞥了一眼細陽君項恭後,項燕抬手指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楚王行宮,沉聲說道:「大王與諸公卿已在行宮內等候。」

細陽君項恭看了一眼坐落在城內河渠另外一側的楚王行宮,以及這邊一帶諸多的虎方軍士卒,對項燕說道:「請撤離此間兵士。」

按理來說,對楚王熊胥忠心耿耿的項燕不會同意,可沒想到,項燕在遲疑了片刻後,居然同意了,揮揮手示意此地附近的虎方軍撤離。

見此,細陽君項恭也不好太過分,囑咐兒子項興好生守在此地,而他則親自護衛暘城君熊拓,帶著約三百餘人,跨越坐落在河渠之上的橋樑,前往對岸的楚王行宮。

懷揣著種種困惑,暘城君熊拓來到了行宮,登上台階,來到了大殿門廊。

此時他放眼大殿之內,只見他的生身父親、楚王熊胥整座在大殿主位上,王階之下左右兩側,皆坐滿了公卿貴族,黑黑壓壓一大片人。

那莫名的壓力,讓細陽君項恭都感到有些緊張,腦門上滲出了一層汗水。

「熊拓公子,請。」上將軍項末在旁示意道。

暘城君熊拓看了一眼項末,又看了一眼行宮大殿內的諸人,心中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臉上浮現几絲戲虐的笑容,毫不畏懼地便邁步走了進去。

而就在暘城君熊拓一行人邁步走入大殿時,殿內的那些公卿貴族們,皆目不轉睛地盯著前者一行人,有的面露凝重,有的一臉冷漠,有的臉上還掛著幾分冷笑,神色各異,不一而足。

然而,在這些人那彷彿實質般的目光注視下,暘城君熊拓目無旁人地走入殿內,凝視著坐在主位上的他的父秦、楚王熊胥。

「父王,你老了……」

在端詳了父親一陣後,暘城君熊拓淡淡說道。

這一句話,彷彿是往滾燙的油鍋中倒入了一盆冷水,使得殿內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就連面色深沉的楚王熊胥,聽聞此言亦不禁睜大了眼睛,雖然只是那麼一瞬間。

「熊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國的公子、固陵君熊吾按耐不住,搶先跳出來呵斥道。

在他的引領下,殿內眾多貴族公卿,亦紛紛出言斥責熊拓『大逆不道』。

然而,暘城君熊拓只是很輕蔑地看著他們,非但沒有絲毫動怒,反而心底有陣陣暢快。

十幾年前,也是類似這樣的行宮——不過是在壽郢——他滿腔憤慨地捧著他叔父汝南君熊灝的首級,獻給這些楚東的公卿貴族們,按照他叔父的囑託,低聲下氣地向這些人尋求寬恕。

而如今,他再次出現在這些人面前,他能感覺到,當初這些眼高於頂的傢伙們,此刻心底的惶恐與不安。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行宮的大殿內,當著楚王熊胥的面,當著滿殿貴族公卿的面,暘城君熊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那陣狂妄的笑聲,似乎震懾住了殿內那些貴族公卿,讓那陣陣的謾罵聲、呵斥聲,在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

「拓兒,你在笑什麼?」楚王熊胥面沉似水地看著眼前那個兒子,那個兒子的膽魄,比他想像地還要大,狂妄都不足來形容。

「……」暘城君熊拓的笑容戛然而止,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

「拓?這個名字在我看來很不錯啊。」

「……」

「拾撿?哈哈,原來是我誤會了。我是這樣理解的……夫聞,君子之勁,能拓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公子,您的名諱除了念『扌庶(zhi)』,還有另外一種念法,『拓』,意在開闢、進取。唔,或許你日後能成為開闢我大楚新時代的人呢。」

「……」

「請莫要那樣稱呼我,父王。」

面無表情地看著楚王熊胥,暘城君熊拓冷漠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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