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77章 恰遇奇案(二)

「也就是說,死無對證?」

捧著手中的案例捲軸,趙弘潤不禁皺緊了眉頭。

片刻後,他問道:「王齡府上,還有什麼親人么?」

周焉聞言,臉上流露出若有若無的憤怒之色,低聲說道:「王齡有兩個兒子,長子王希,年已弱冠,數月前往返於大梁時,不知所蹤,兩個月後方得知被途中賊子所害;次子王益,因王齡其岳丈崔老爺沒有兒子,遂過過繼於崔氏繼承家業,亦在數月前,與中陽一夥同伴外出遊玩之際,不慎摔落懸崖而死……再加上被浸死於竹籠的二房侍妾,王家一門六口,沒有一人活下來,只剩下住在中陽的崔老爺,不過崔老爺得知女婿、女兒、孫子皆遭遇不測,傷心欲絕,一病不起……於前些日子,也過世了。」

「這簡直就是滅門啊……」

趙弘潤越聽越是心驚,與刑部尚書周焉一樣,他亦從中感覺到了這件事中的濃濃陰謀氣息。

可問題就在於,如今相關人士幾乎都死絕了,哪還有什麼線索?

此時,周焉在一旁嘆道:「按照刑部的慣例,此事早該結案了,可……如此貿然結案,王齡難逃污名。」

趙弘潤默然不語。

的確,似這種無頭案子,其實用最簡單的方式早可以結案:王齡暗通韓國,圖謀造反,事迹敗露畏罪自殺。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齡這位濟陽縣縣令是遭人陷害了,而且陷害他的人手法相當高明,以至於就連貴為刑部尚書的周焉都難以給舊友脫罪。

「這位王大人有什麼仇人么?」趙弘潤皺眉問道。

周焉嘆了口氣,說道:「王齡剛正不阿,如今我也只能從這方面著手追查,看看是否能查到什麼……總之,我絕不相信王齡會貪污受賄,更不相信他會私通韓國。」

「……」趙弘潤張了張嘴,可到最後,他能做的也只是點點頭。

畢竟似這種死無對證的案子,縱使是他,也說不出什麼好的建議來。

而此時,周焉長吐一口氣,收斂了臉上的悲容,又從書桌上拿起一宗案例遞給趙弘潤,說道:「殿下,您再看看這則。」

趙弘潤接過這宗案例,僅僅瞥了幾眼,便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這宗案例,說的是蒲陽縣縣令馬祁,有人舉報這位縣令外通桂林一帶的賊寇,挑唆那伙賊人騷擾衛國境內,衛國「首峘(huan)侯」衛成,一怒之下派人問罪於蒲陽縣令馬祁。

而得知此事後,蒲陽縣縣令馬祁亦勃然大怒,帶著縣兵過境找「首峘侯」衛成理論,期間一言不合,雙方大打出手,致使「首峘侯」衛成的幼子衛優不慎被殺。

這是一樁比方才那樁更麻煩的案子,因為這涉及到了衛國。

不過,因為有了方才的經驗,趙弘潤並沒有貿然地發表看法,而是抬頭望向刑部尚書周焉,在他看來,若不出意外的話,這件事中肯定也有什麼隱情。

果不其然,刑部尚書周焉指了指趙弘潤手中的案宗,沉聲說道:「蒲陽縣縣令馬祁,本亦是京官,當初在大梁擔任「殿前右武郎」,武藝不俗,頗為勇悍……」

「此人曾是宮內的禁軍統領?」趙弘潤吃驚地問道。

〖註:統領是泛指,並非具體官名。〗

要知道,「殿前武郎」雖說是屬郎衛的武職,但是比一般意義上的禁衛、郎衛統領要高,乃是「三衛軍總統領」的直屬部下佐官。

「唔。」刑部尚書周焉點了點頭,正色說道:「蒲陽縣縣令馬祁,原是李鉦大將軍的部署。」

聽了這話,趙弘潤心下驚訝無比。

確切地說,李鉦這位魏天子曾經的宗衛長,他從來都沒有獲得過大將軍銜,但相信誰也不會認為他的地位會在「駐軍六營」的那幾位大將軍之下。

畢竟,李鉦是除了魏天子外,唯一一個可以隨時調動兵衛、禁衛、郎衛這三支軍隊的人。

除他以外,就算是趙弘潤,也只能在緊急情況下,憑肅王令調動一部分禁衛以及兵衛,但郎衛卻是他無法調動的。

趙弘潤作為魏天子如今最器重的兒子姑且如此,更何況是其他人。

「李(鉦)大將軍的舊部,怎麼會外調到蒲陽縣擔任縣令呢?」趙弘潤不解地看向周焉。

只可惜,周焉對於這件事亦不甚明了,搖搖頭說道:「周某與馬祁接觸不多,並不清楚這件事,不過我曾聽人說,馬祁嫉惡如仇、性情剛烈,因此怎麼想,都不認為他會養寇自重,更別說,教唆那伙賊人進犯衛境……」

「……」趙弘潤默然不語,只是低頭看著案宗。

因為案宗中寫得清清楚楚:蒲陽縣縣令馬祁見錯殺了「首峘侯」衛成的幼子後,亦大驚失色,因怕引起魏、衛兩國的矛盾,毅然自刎賠出性命給「首峘侯」衛成。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養賊自重?

問題這件事之後,馬祁的長子馬興就與府里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不知所蹤了,而沒過多久,「首峘侯」衛成在城外安葬幼子的時候,就遭到了一夥賊人的襲擊。

「首峘侯」衛成當場被殺,而襲擊他隊伍的賊人,亦遭到「首峘侯」衛成的親衛的追殺。

那些賊人是屍首中,就有蒲陽縣縣令馬祁的長子馬興。

事後,「首峘侯」世子衛菁派人將魏國大梁哭訴此事,刑部遂帶人前往蒲陽縣。

可問題是,蒲陽縣縣令馬祁與其長子馬興,還有「首峘侯」衛成,這三個當時人都死了,線索都斷了,這還查個屁啊。

總而言之,又是一個無頭案。

「近幾個月,「首峘侯」世子衛菁一直派人過來催促,叫我刑部將罪犯繩之於法,可蒲陽縣縣令馬祁與其長子已死,根本無從查起,周某也只好拖著……」說著,周焉嘆了口氣,苦笑道:「這件事,禮部已派人過去安撫,只是「首峘侯」世子衛菁不依不饒,定要叫馬氏一門賠死,總之……這件事棘手地很吶!」

「……」趙弘潤眉頭深皺,轉而看向擺在書桌上的另外幾宗案例。

他這才發現,這幾宗案例皆是斷了線索的無頭案,不過受害者——確切地說案宗的記載對象,他們皆是朝廷的官員。

有的在地方任職,有的則是大梁的京官;有的是犯了莫名其妙的罪,有的則是匪夷所思地遭到了賊人的殺害。

除此以外,發生的日期不定,地點不定,幾乎都是在短短几日內就家破人亡,並且事後無跡可尋。

除此之外,這些案例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彷彿整件事都說得通,好似有人故意給刑部留下了足以交差的「答案」,但是仔細想想,這些「答案」卻經不起推敲,著實蹊蹺。

當趙弘潤將自己的判斷告訴了刑部尚書周焉後,周焉臉上亦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但是具體的,趙弘潤卻幫不上忙了,畢竟這些案例都是無頭案,要追查起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而周焉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半響後勉強笑道:「耽誤了殿下您的工夫,實在過意不去,時候也不早了,殿下且先到大理寺提人吧。」

「哪裡哪裡,是本王沒幫上什麼才是。」趙弘潤稍微有些尷尬,畢竟他也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刑部尚書,是因為看得起他的聰穎,因此才破例將這些案宗出示給他看。

而眼下趙弘潤沒幫上什麼忙,心中難免有種愧對別人信任的慚愧感。

「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告辭了……」

「肅王殿下慢走。」

將趙弘潤送出了本署,刑部尚書周焉又回到屋內,坐在書桌後繼續審視著桌上這些無頭案例,口中喃喃自語:「依肅王殿下的聰穎,都未能看出這些案宗的關聯。那麼,要麼是這些案宗其實並無關聯,要麼,就是對方比我想的還要高明,預先做了一番掩飾……換而言之,這些人中,有一些其實並非是「目標」,只是對方用來混交視聽的掩飾……」

說著,周焉聚精會神地凝視著那些案宗,雙手慢慢摸索著。

「王齡、馬祁、蘇歷……這些人,皆是從大梁外調的官員,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麼聯繫。……王齡曾經是吏部文選司的司侍郎,馬祁是殿前右武郎,蘇歷曾擔任督門郎……」

閉上眼睛,周焉一邊用手揉著額角,一邊苦苦思索著。

良久,周焉猛地睜開眼睛,驚疑不定地喃喃自語道:「說起來,這些人究竟是因何被外調的?」

想到這裡,周焉當即站起身來,他覺得有必要去一趟吏部,從吏部的官籍名冊中查查究竟,看看王齡、馬祁、蘇歷這些人,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被外調。

或許,其中能找到這些人的關聯。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已來到了大理寺,憑著刑部尚書周焉的手令,來到了關押著溫崎的牢房。

闊別三年,此時的趙弘潤,已非是當年的八殿下,舉手投足間,無論是威儀還是氣勢都大有增長;而溫崎,亦不再是三年前那位文質彬彬的考生,神色間給人一種憤世棄俗、唯他超脫與他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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