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11章 兩縣勝負

「喔喔——」

「鄢陵——」

「喔喔——」

在安陵與鄢陵交界的那片荒地上,近乎十萬鄢陵人一臉激動地振臂吶喊,而在對過,同樣人數並不少於十萬的安陵人,卻一片死寂。

「我……我們輸了?」

一名安陵人喃喃問道。

在他身旁,呂摯長嘆了一口氣,默然地點了點頭:「啊,我們輸了。」

所有的安陵人都沉默了。

無論是安陵本地人,還是像呂摯這樣的原鄢陵人士出身、如今被歸為安陵的原難民,皆感到心情十分的沉重。

長達半月的兩縣約賽,安陵輸了。

今年,安陵與鄢陵交界的那片無名的群丘,將被稱之為鄢丘。

今年,安陵人將只能在兩縣間那條河流的下游取水,將水質相對較好的上游地段讓給鄢陵。

今年,安陵將失去一里縣域,這塊土地將會劃入鄢陵的縣域。

安陵人心中自然不甘,但是他們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因為在這場長達半月左右的約賽中,在經歷了武力打擂、百人拔河、千人取水這三項比試項目,幾乎每三個人中便有一個參與在內,並且,這場比試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根本不存在什麼暗箱操作。

在這種情況下贏或者輸,贏的憑藉實力,而輸的,只能怪自不如人。

「呵呵,承讓、承讓。」

鄢陵縣令彭異笑吟吟地朝著安陵縣令嚴庸拱手行禮,後者的面色微微有些發僵。

平心而論,這場比賽對這兩位縣令大人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也不能算作政績,但嚴庸仍然感到萬分的遺憾與不甘。

別說他,就連趙氏五子的面色都極其難看,只感覺臉上炙灼,陣陣刺痛。

一種莫名的不甘心襲上心頭,就連當初被趙弘潤派人關到縣牢里,情緒都沒有像今日這麼激動。

「搬界石!」

隨著鄢陵縣令彭異一聲令下,在近十萬鄢陵人彷彿咆哮般的吶喊聲中,數十名青壯男子自告奮勇地用種種工具抬起沉重的界石,一步一步地邁向安陵城的方向。

鄢陵人情緒激動,安陵人沉默不語。

多達二十餘萬的平民,默默地看著那一塊本身並不具有什麼價值的大石頭,向北移動了一里地。

「肅王有令,允許我鄢陵慶祝三日,不設宵禁!」

鄢陵縣令彭異再次傳出了一個令鄢陵人振奮的消息。

在陣陣歡聲笑語中,鄢陵人大規模撤離,只留下似黑海般的安陵人默默地站在原地。

他們並沒有嘲笑敗者。

畢竟,這場約賽非常公平,讓以往有些戰戰惶惶的鄢陵人真正體會到,他們這些投奔魏國的楚人,其地位與安陵的魏人是同等的。

這份認同感,讓鄢陵人亦接納了安陵人。

再者,在這場約賽中,他們亦見識到了安陵人的實力,尤其是在初期的打擂台時,他們鄢陵城內不知有多少勇武的小夥子被安陵人打敗。

尊重對手,才會讓己方的勝利變得更有價值!

「諸位縣鄰……我等也回去吧。」

安陵縣令嚴庸深深注視著那塊界石,長嘆了一口氣:「來年,來年贏回來!」

對!

來年贏回來!

十幾萬安陵人,默默地拆了簡易篷屋,默不作聲齊刷刷地返回安陵。

在遠處的山坡上,奉命前來保護比賽場地的鄢陵軍大將屈塍,正與他麾下的部將們輕聲議論者。

十幾萬安陵人默不作聲,一片死寂,這一幕帶給鄢陵軍的壓力可是相當大的,要知道似公冶勝、左丘穆等將領,方才生怕那些安陵人突然暴動。

十幾萬安陵人與十幾萬鄢陵人若是發生肢體衝突,他們兩萬鄢陵軍如何制止地了?

好在最壞的一幕並沒有發生。

「安陵人,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嘛。」部將左洵溪輕笑著說道。

眾將領們對視一眼,曬笑搖頭:他們皆曾是進犯魏國的楚軍士卒出身,有何立場指責魏人的好壞?

但不可否認,安陵人雖然輸了,但是他們卻贏得了尊嚴,不說別說,光說十幾萬鄢陵人在撤離時,並沒有發生嘲諷、譏笑的聲音,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當然了,明日就不好說了。

鄢陵人辛辛苦苦贏了這場比試,不在安陵人面前嘚瑟嘚瑟,簡直對不住他們在比賽中捨身忘命,天曉得這場比賽叫多少鄢陵人的嗓子今後至少半個月內出不了聲?

「輸勢不輸人……贏了今年,未必能贏來年啊。」將領華嵛感慨地說道。

在這裡的將領們都有這樣的預感:來年,有的瞧了!

而在這邊所有人都在預測著來年兩縣約賽的勝敗時,唯獨屈塍這位鄢陵軍大將,他所考慮的,卻是這場約賽背後的事。

「真是高明啊,肅王殿下……今日之後,安陵與鄢陵仍然對立,但導致對立的原因,恐怕與以往相比卻要發生巨大的改變……果然,肅王的權謀並非魏國其餘那幾位皇子可比……」

略有些小心思的屈塍,眼中閃過一絲決意。

之後三日,風平浪靜。

待等到第四日,安陵人的噩夢就開始降臨了,作為勝利者的鄢陵人開始組團挑釁安陵人,他們甚至堂而皇之地進入安陵城,在城內閑逛。

安陵人氣地幾近吐血,可他們沒有辦法,因為他們輸了,正如肅王趙弘潤所說的,成王敗寇。

倒是有些安陵城內的貴族子弟氣憤不過,叫囂著要給那些鄢陵人一點顏色看看。

但說到底,這也就只是叫囂而已,而且還是心虛的叫囂,誰都清楚,既然那位肅王殿下提出了公平公正這個詞,那麼,任何違反遊戲規則的人,都會遭到那位肅王殿下最殘酷的打擊。

他們唯有忍,忍到來年兩縣再次約賽的時候,再洗刷背負的屈辱。

而在這種大勢下,「貢氏兄弟」一案,彷彿早已被兩縣的縣民遺忘了似的,沒有人再提起。

哪怕是作為苦主一方、如今卻是勝利者的鄢陵人。

「你一定會被禮部追究的。」

在安陵縣衙的書房內,趙來峪揶揄著趙弘潤。

因為這兩日,閑著無事來安陵瞎逛的鄢陵人,比以往暴增了何止數百倍。

那些鄢陵人,在安陵人咬牙切齒的注視下,在安陵的酒館裡,在大街上,三五成群地溜達著,彷彿是得勝的將軍巡視著戰敗者的領地。

反觀那些安陵魏人,哪怕心中憋著火,亦沒有臉面挑事,簡直是對鄢陵人避退三舍。

魏人,作為魏國國民的主流、正統,居然避退楚人,趙弘潤不被彈劾就奇怪了。

「關我什麼事?我又沒讓你們輸,是你們自己技不如人而已。」

趙弘潤的一句話打翻了一船的人,縣令嚴庸,還有屋內趙來峪與他五個孫子,一個個臉上都不是很好看。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結果在趙弘潤看來,倒不是什麼壞事。

畢竟「貢氏兄弟」一事,安陵人在鄢陵人心目中的印象變得極其惡劣,如今讓鄢陵人贏一場,嘚瑟嘚瑟,這其實有助於化解這些楚人對魏人的憤恨與不滿。

至於安陵魏人的心情嘛,不服氣你們來年再戰啊。

反正誰輸誰贏,對於趙弘潤而言是無所謂的。

「好了,安陵就交給你們,本王要先去一趟商水。」趙弘潤看似平靜地說道。

「……」趙來峪沒有說話,因為他早兩日就已經得知了商水縣所發生的事。

他還記得,眼前這位肅王,當時那可是大發雷霆的。

「居然有人膽敢偷襲商水縣,真不知是何人如此膽大包天?」

屋內眾人不約而同地猜想著。

當日,趙弘潤將收尾的工作交給縣令嚴庸與趙氏五子幾人,率領著數千商水軍返回商水縣。

事實上他兩日前就想回去,但當時這邊兩縣約賽的事還未結束,他生怕發生什麼變故,因此便忍著沒有立刻離開,一直忍到今日。

他並不是擔心商水縣如今的情況,因為商水的青鴉眾早已將那日所發生的情況專程派人告訴了他,再者,商水縣的損失也不是很嚴重。

那隻不過是一場短短一刻辰的襲擊,雖然焚燒了不少建築,但那些舊建築,說實話是羊舌燾本來就打算在擴建城縣時決定拆除的。

再者,由於駐紮在港口的商水軍以及城外的青鴉眾支援及時,桓虎那些人馬充其量就是殺入城內,沒停留多久就在商水軍、游馬眾、青鴉眾的追殺下逃出了城外。

可以視為是強行刷了一波存在感。

不過話說回來,儘管損失並不重,但是趙弘潤的心中卻非常憤怒,因為這場襲擊,分明就是桓虎在噁心他。

桓虎心中清楚,當他在八里廟山頂殺了王瑔起,魏國就幾乎不可能有他立足之地,他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往趙弘潤的手無法觸及的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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