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00章 逼降(二)

「快,再搬幾桶過來。」

「肅王殿下有令,此間三十架投石車,每車再發兩彈「桶彈」。」

「遵命!」

隨著趙弘潤一聲令下,負責那三十架投石車的商水軍士卒們再次忙碌起來。

而這次油桶轟炸的目標,就不再只是雒城的南城牆一帶了,而是城內。

根據投石車的設計圖紙,拋筐的角度下壓時的一寸,約相當於十丈左右,兩寸,就是二十丈。

甚至於,其中一架投石車,趙弘潤有意命令負責該投石車的商水軍士卒,將校準的角度下壓到極限,目的,就是為了警告城郭內的羱羝兩族人:這才是我軍投石車的極限攻擊範圍!

望著再一次忙碌起來的商水軍士卒們,司馬安轉頭望了一眼身邊的這位肅王殿下。

他這才意識到,這位在他看來有些婦人之仁的肅王殿下,其實做事卻非常乾脆果斷。這不,見雒城的羱、羝兩族企圖頑抗,便立即做出第二波攻勢。

「殺伐果決,這才是王者應具的姿態!」

司馬安心中暗暗贊道。

「轟隆——」

隨著三十架投石車再次轟隆一震,三十桶灌滿石油且點燃了布條的桶彈,再次劃破長空,準確地轟炸在雒城的城郭內。

而其中有一桶桶彈,拋物的弧線明顯要比其餘的桶彈更大,粗略估計居然是拋射到了雒城城中央稍微偏西南的位置。

頓時間,雒城內的火海比起方才更為迅猛,慘叫聲亦比之前多了不止一倍。

「砸到平民避難的地點了么?嘁!」

趙弘潤皺了皺眉,抬手揉了揉眉骨。

平心而論,同樣是人命,但軍卒與平民的概念,趙弘潤分地很清楚。

想當初在攻伐楚國的時候,若不是此時已搖身一變成為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原平暘軍士卒識相,趙弘潤為了大局著想,說不準還真會將那五萬兵全部坑害。

但是針對楚國的平民,哪怕是那些拒絕遷往魏國的楚國百姓以及楚國的原貴族,趙弘潤卻從未用坑殺來逼迫過他們。

畢竟在趙弘潤心中,軍卒與平民是不同的。

軍卒是職業的殺人者,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他們必須在戰爭中殺掉敵人,因此,哪怕有朝一日被敵軍所殺,這也只能說是天道循環;但平民不同,那些並未想過要與誰為敵,只是努力在這亂世中生存的他們,任何一支軍隊屠殺他們,都是無法容忍的罪孽。

這正是趙弘潤看不慣司馬安屠殺三川部落的平民,卻反而能接受後者在擊敗褐角部落的軍隊後給予補刀的原因。

而如今,為了達成逼降雒城陰戎部落的目的,趙弘潤下令其中一架投石車向城內拋射了一桶遠距離的桶彈,在猜測到這枚桶彈或許轟炸到了無辜的平民後,趙弘潤自然而然會感到自責。

而從旁,一直在關注這位肅王殿下的司馬安,見此低聲說道:「殿下不必自責,這是那些陰戎自己的決定所致!……是他們自己選擇了滅亡!」

「話雖如此……」趙弘潤默默嘆了口氣。

可事實上,那一枚桶彈,其實並沒有砸到雒城城郭內的平民避難所,而是砸到了從南城牆內側後退的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的隊伍中。

這是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的主意。

他天真地以為,魏國的投石車的射程頂多就只能射到他們雒城的南城牆一帶,誰叫方才趙弘潤為了減少對方的人員傷亡,只是命令麾下的商水軍針對雒城的南城牆一帶拋彈呢?

因此,拉比圖覺得,只要叫城牆一帶的戰士後退一段距離,魏國那種恐怖的火海製造武器,就無法再對他們造成什麼傷害。

沒想到,突如其來的一枚桶彈,剛剛好砸在那些部落戰士的隊伍中央,瞬間便點燃了該地,吞沒了十餘名部落戰士。

不得不說,這個場面遠比默默地看著詭異的「城牆在燃燒」更加令人心驚膽顫,畢竟此刻,放眼望去,那十幾個渾身燃燒著火焰的部落戰士們,正瘋狂地四下亂跑,或者痛苦地在地上翻滾,直到在其餘部落戰士膽戰心驚的注視下,被燒成一具焦屍。

那鋪面而來的焦臭味,足以使最勇敢的部落戰士止步,不自覺地後退。

「(羱族語)快!快滅火!」

「(羱族語)住手!你瘋了嗎?這種火根本不能用水澆滅!」

「(羱族語)後退!後退!」

「(羱族語)注意哪些燒起來的人……事已至此,射殺他們,莫要叫他們四處亂奔,繼續擴大火勢。」

在這災厄級別的火勢面前,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們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弱小,畢竟他們所面對的,是連磅礴大雨都無法熄滅的火海,是足以將他們部落焚燒殆盡的火海。

「砰——」

數桶桶彈,炸裂在羝族綸氏部落的營地,儘管部落營地內的老人、小孩、女人,早已在戰前便向北撤離,此刻正躲在城北的避難地,但是熊熊燃燒起來的部落營地,仍然讓那些羝族綸氏部落的戰士們心中泛起一陣悲苦。

畢竟他們部落所積攢的羊皮、日常生活所需的器皿,皆已被那片火海所吞沒。

「(羱族語)該死的!」

其中一名綸氏部落的羝族人咬了咬牙,轉身朝著眾族長商議事務的氈帳跑去。

到了族長氈帳後,他顧不得其他,闖了進去,焦急地喊道:「族長,不好了,咱們的營地被魏軍的那種武器所集中,所有的東西都燒起來了!」

氈帳內鴉雀無聲,眾族長們下意識地轉頭望向那人,待瞧見那人並非是本族的族人後,這才如釋重負地暗暗鬆了口氣。

而在他們當中,羝族「綸氏」部落的族長猛地站了起來,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質問道:「所有東西?」

「是的,咱們的帳篷、咱們的羊皮、什麼都保不住了……」

「那……羊呢?」

那名綸氏部落的羝族人露出了悲涼的表情,咽了咽唾沫艱難地說道:「第一個燒起來的,就是羊圈……」

「完了、全完了……」羝族「綸氏」部落的族長張了張嘴,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席中,抱著腦袋喋喋不休地念叨著。

要知道,若在以往,他們囤積的羊皮,可以與魏國、韓國的商隊做交易,用羊皮交換鹽巴、稻穀、小麥、茶葉等東西,是相當於「貨幣」一樣的東西。

而羊群,更是他們與羱族人一樣,是賴以生存的寶貴資源。

然而,那一切,如今都在魏軍的火攻下毀之一炬,這就意味著,羝族綸氏部落,已變得一無所有,他們甚至負擔不起部落族人今年過冬時的糧食問題,若是沒有友好的別的部落的支援,那他們就唯有將本族部落的族人,將年輕的男人與女人們賣給其他部落,以此得到食物。

「綸氏部落完了……」

「他們沒有將羊群遷往城北么?」

「城北才多大的地?早就塞不下了……」

「真遺憾啊,綸氏部落……」

在場的眾部落族長們,默默地看著那位受到了嚴重打擊的綸氏部落族長。

在他們草原民族的歷史中,不乏有強大的部落,由於種種天災導致羊群大批死亡而迅速衰敗分裂,甚至被某系趁火打劫的部落所逼迫,淪為該部落的奴隸或是附庸。

羊群,在游牧民族心中的地位,就相當於中原國家的儲備糧倉,甚至,是比後者更加重要的存在。

想想也是,倘若魏國的一座儲備糧倉失火,魏國可以從國內其他地方調來糧食,不算什麼大問題,畢竟魏國是一個國家;而三川之地上的部落可不具備這種容錯,羊群,決定著一支部落的興旺與衰敗。

尤其是羝族人,別看在場的羱族族長與羝族族長似乎相處地不錯,但是像在羝族綸氏部落族長這件事上,羱族人十有八九會以種種借口拒絕將本族部落的羊群借給他們,畢竟羱族人從骨子裡還是看不起羝族人的。

而在這種情況下,若是連同為羝族的其他部落都沒有伸出援手的話,那麼,一旦冬季到來,綸氏部落就只有覆滅。

而就在這時,氈帳的帳幕撩起,有四名中年人邁步走入了帳內。

走在前面的那名中年人沉聲說道:「諸位族長,難道還未醒悟么?……再打下去,雒地的眾部落,就只有死路一條!」

眾族長聞言一驚,抬頭一看,這才發現,這四人,居然是早已被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軟禁起來的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等四名拒絕與魏軍為敵的族長。

「你……哈勒戈赫,你怎麼會在這裡?」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吃驚地問道。

「是我的族人,趁亂搭救了我們四人。」羝族「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淡淡地解釋道,隨即,他轉頭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綸氏部落的族長,遺憾地說道:「老友,你們部落營地的事,我聽說了,真是……一場災難。」

「呵、呵呵……」綸氏部落的族長捂著臉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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