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2章 魏國攻防戰(二)

萬箭齊發,這絕對稱得上是趙弘潤迄今為止所見到的最壯觀的一幕。

只見那一萬名楚國長弓手所齊射的一萬支箭矢,就有如蝗潮,有如暴雨前的烏雲一般,遮蔽了前方的整個天空,放眼望去,儘是黑壓壓的一片。

哪怕是自以為心理素質極佳的趙弘潤,在瞧見這壯觀而令人從心底滋生恐懼的一幕,亦咽了咽唾沫,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而背後,更是冰涼一片。

「保護肅王!保護大將軍!」

宗衛張驁大叫一聲,當即,附近有十幾名魏國盾兵涌了過來,用手中的鐵盾將趙弘潤層層保護起來。

在片刻的死寂過後,魏營南營牆附近儘是箭矢撞擊盾牌的聲響。

「篤篤篤——」

「篤篤篤篤——」

那密集至彷彿傾盆暴雨敲打窗戶的聲響,嚇得趙弘潤抿著嘴,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這並不丟臉。

因為只有面對過何謂「萬箭齊發」人,才會明白那種絕望,就彷彿人面對著波濤洶湧的潮水一般,個人的力量,在這種堪稱滅頂般的災難面前實在是顯得太微不足道。

這一陣箭雨,足足「下」了有好一會工夫。

趙弘潤暗自推測,營外的那一萬名楚國的長弓手,絕不止射出了一支箭,至少每人也得射出三四箭,甚至是五箭以上。

這意味著,楚軍在魏營的魏兵頭頂上,在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內,宣洩了整整五萬支箭矢。

甚至還要多。

整個魏營南營牆,一片死寂。

所有的魏兵都躲在掩體與盾牌下,不敢輕易冒頭。

楚軍的人海攻勢,在此刻得到最充分的體現。

在魏營外頭,楚軍的主將宰父亘終於下令停止了射擊。

倒不是說他有意放水,更不是楚軍的箭矢告罄,原因只在於那一萬名長弓手每人堅持著射完了五箭後,早已手臂酸麻。

也難怪,畢竟拉動長弓需要更強的腕力,所花費的力氣也多,以滿弓的方式在短時間內射完五箭,這是極其消耗弓手體力的。

不出意外的話,那一萬長弓手短時間內至少有大半人暫時失去了射箭的體能,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恢複。

但在楚軍主將宰父亘看來,這是值得的,因為順利的話,這一萬名楚軍長弓手的五波萬箭齊發,將讓魏營內的魏兵們傷亡慘重。

為此,宰父亘不惜叫那五千楚軍的步兵陪葬。

但是眼下的結果,並沒有讓宰父亘感覺多少滿意,因為,他感覺從魏營營牆方向傳來的,那些魏兵的慘叫聲,並沒有達到他預期的數量。

「被看穿了嗎?」

嘀咕了一聲,宰父亘皺眉望著那一片死寂的魏營,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第二隊,進攻!」

隨著宰父亘一聲令下,楚軍中又出動了整整一營五千名步兵,朝著魏營發動了衝鋒。

不可否認,剛才那陣萬箭齊發的箭雨,效果的確堪稱絕佳,這不,明明楚軍的第二支步兵隊已衝上了魏營弓手的射程範圍內,卻也沒有魏軍的弓手們舉弓放箭。

相信那些魏兵們,此刻還未從方才那陣氣勢磅礴的箭雨中回過神來。

的確,此刻魏營營牆上,所有的魏兵仍躲在盾牌下,整個人縮成一團,只見在營牆上,所有的盾兵都將盾牌舉在頭頂,與周圍的盾兵一同保護著戰友,使得一瞧望去,整個魏營營牆彷彿就是一堵盾牆,只不過面向的卻是上空而已。

「咣當——」

一面盾牌掉落在地,魏軍大將宮淵推開一具壓在自己身上的士卒屍體,站起身來。

宮淵望向那具屍體的眼神不禁有些遺憾與悲傷,因為該名魏國盾兵的運氣實在不夠好,有一支箭矢穿透了盾牌與盾牌之間的空隙,射入了他的脖子。

可即便如此,那名魏兵仍舊堅持著高舉盾牌,保護著宮淵,一直到楚軍的齊射結束,一直到他咽氣。

「這就是我浚水軍的士卒!」

宮淵由衷地感到一陣強烈的自豪,他蹲下身,伸手輕輕使那名犧牲的士卒合眼,旋即拿起了後者掉落的盾牌,左臂穿過盾牌內測的臂帶,舉盾又站了起來。

「楚軍的第二波攻勢已至,全軍迎擊!」

在他一聲令下,便見那一片死寂的營牆上,那些盾兵們紛紛站了起來,與他們所保護的弓弩手們一起站了起來。

但也有些一些盾兵,仍舊保持著單膝跪地、高舉盾牌的姿勢,一動不動。

「喂,喂喂?」

一名魏國弓手推了推身邊那一動不動的盾兵,卻見後者身形一晃,咣當一聲連帶著盾牌倒在地上。

「喂,你……」

那名弓手面色大驚,仔細觀瞧,這才發現,有一支箭矢射穿了鐵盾,射入了這名盾兵的後顱。

弓手張了張嘴,眼眶不禁有些泛紅。

因為他這才意識到,他之所以還活著,全賴這位同澤在死後仍舊高舉著盾牌,保護著他。

「該死的楚狗!」

弓手咬牙切齒地罵道。

剛罵了才一句,這名弓手便聽到了來自將領的命令,於是他閉上嘴,重新投入了戰場。

而類似的一幕幕,負責指揮的大將宮淵皆瞧在眼裡,但是此時此刻,他卻顧不上惋惜那些犧牲的優秀的浚水營士卒。

「楚軍的步兵接近營牆了,弓手下,換弩手,盾兵負責將陣亡人員背下營牆。」

宮淵冷靜地下達著將令,而浚水營的魏兵們,亦冷靜地履行著將令,弓手們紛紛跳下營牆,代替他們的弩手們向前邁步,手中的機弩對準了距離營牆越來越近的楚國步兵,而在此期間,魏國盾兵們則迅速地,將在方才的箭雨中犧牲的同澤屍體運下營牆,以免屍體佔據位置。

而在此期間,用層層盾牌嚴密保護著趙弘潤與百里跋等人的盾兵們,亦紛紛散開了。

「殿下小心。」張驁第一時間舉著盾保護在趙弘潤身前,生怕楚軍突然又展開一波弓箭齊射。

「沒事。」

趙弘潤輕輕推開了張驁,因為他發現,營外遠處的楚軍陣型,那充當「戰鶴雙翼」的長弓手方針,已經徐徐向後方撤退了一段距離。

這意味著那些楚國的長弓手們暫時已沒有體力放箭,因此,趙弘潤倒也不擔心楚軍再一次地「偷襲」他們。

是的,是偷襲。

雖說趙弘潤並不清楚指揮戰事的楚軍主將叫做宰父亘,也並不了解此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宰父亘高看幾分。

在正面戰場,堂堂正正地偷襲敵軍,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事!

但是宰父亘卻辦到了。

宰父亘用五千名楚國步兵吸引了魏營營牆上魏兵的主意,在後者用弓弩射殺那五千楚國步兵時,宰父亘悄然改變了大軍的陣型,將兩個營整整一萬名楚國長弓手,分別安置在鶴翼陣的雙翼上,旋即借著全軍向魏營推進的幌子,使那一萬名楚國長弓手站到了足夠的射程。

虧得今日還是吹的北風,使得楚國的長弓手們必須更加接近魏營,否則,楚軍的萬箭齊發將會來得更早,來得更突然。

「暘城君熊拓麾下,有非常優秀的統帥啊……」

趙弘潤由衷地感慨著,他絲毫不為自己方才洞察了宰父亘的意圖而感到沾沾自喜,他反而後怕,因為若是他方才沒能提早片刻察覺到了宰父亘的詭計,相信此刻魏營營牆上必定是橫屍遍地。

當然了,對此,浚水營的大將軍百里跋早已氣地滿臉慍色。

「可恥!簡直是可恥!」

百里跋終歸是擅長戰事的將軍,事到如今又豈會想不通宰父亘的意圖,但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宰父亘這種「可恥」的做法。

在百里跋看來,但凡戰事就必定會出現傷亡,己方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每一名兵將,都有可能會在一場戰事中陣亡,這無可厚非,畢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可是,為了達到戰術目的,而故意叫麾下的士卒去送死,純粹當誘餌陪葬,這種事,百里跋萬萬不能接受。

這便是魏國正統將領與楚國將領之間的價值觀的差別。

「那楚將……真不配為將!」百里跋滿臉慍怒地大罵著,他由衷地為自己麾下優秀的浚水營將士,死在宰父亘這種「不配為將」的楚將手中,而感到莫名的憤怒。

趙弘潤倒沒有這種強烈的憤恨,在他看來,戰場之上,各憑生死,無所不用其極,但凡是能為「最終取得勝利」目的服務的戰術,都可以使用。

當然了,理解歸理解,但趙弘潤並不想要宰父亘這種將領,畢竟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法,已逾越了他所奉行的「規矩」。

瞧瞧軍營外那被宰父亘當成誘餌的楚國步兵,瞧瞧那些人的下場,恐怕這些豁出性命才疾奔到魏營附近的楚兵們,做夢都想不到他們沒有死在魏軍的弓弩下,卻反而死在他們友軍的齊射下。

那些至死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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