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7章 繼燭

「溫崎……」

趙弘潤略有些詫異地瞅著那名同時也盯著他瞧的考生,他發現對方真的很年輕,也就十六七的樣子,很難想像這個歲數的人竟然能從鄉試脫穎而出,一舉奪得會試名額。

「真是不能小瞧我大魏的年輕俊傑啊。……不過他看著我做什麼?」

「你在看什麼?」趙弘潤好奇地問道。

可那名叫做溫崎的士子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他那種淡然自若的笑容,讓趙弘潤隱隱感到一種高深莫測。

想了想,趙弘潤試探著問道:「你在猜測我是否是這裡的巡考?還是在猜測,我是否是真心想抓舞弊問題?」

那溫崎聞言一愣,眼中浮現幾分詫異之色。

「看來猜對了。」

趙弘潤會心笑了笑,低聲問道:「你不用猜測我是何人,你只要知道,我是真心打算抓科場舞弊問題就足夠了。……怎麼樣,有什麼建議么?」

那溫崎聞言上下打量了幾眼趙弘潤,忽然伸手指了指嘴,隨即緩緩搖了搖頭。

「啞巴?」

宗衛周朴詫異地嘀咕了一句。

話音剛落,就見那溫崎無言地翻了翻白眼,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桌子,隨後指指嘴,又一次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考場內的士子不許交頭接耳……」

趙弘潤頓時恍然,要知道方才就連他有些納悶,心說地方府衙怎麼將會試名額交給一個啞巴,要知道大魏官制規定,身體有殘缺的人是不許仕官的,大概就是怕影響形象吧。

而這位叫做溫崎的學子,看服飾打扮也不像是什麼權貴世家的公子哥,一身衣服的做工質地說好不好,說差不差,多半是處在中層的家世。

見這名學子不能開口,趙弘潤索性也就不再追問了,簡單掃了幾眼對方,便欲轉身離開。

可沒想到的是,那溫崎在打量了他片刻後,忽然抬手指了指旁邊的碗。

「咦?」

趙弘潤順著對方所指的碗瞧了一眼,他詫異地發現,那只是一隻用來盛放蠟燭的碗。畢竟點燃的蠟燭會融化,或有可能會造成火災,因此,夫子廟的每一個號房內,都有這麼一隻用來放蠟燭的碗。

「是碗?還是說……蠟燭?」

趙弘潤驚疑地望了眼那溫崎,後者微笑著看著他,那是一種彷彿已將答案暗示給他,並覺得他也能憑此猜出來的笑容。

「蠟燭……么?」

趙弘潤深深望了一眼那學子,神色不定地離開了。

沒過一會,他派去向吏部官員討要科場眾考生戶籍資料的宗衛高括便回來了,表情很是不樂。

「殿下,那些官吏們拒絕向殿下提供科場考生的戶籍資料,說是殿下此舉不符規制,屬僭越行為。」高括有些氣悶地向趙弘潤稟告道。

「拒不提供?」趙弘潤聞言楞了一下,沒轉過彎來:「你找的是誰?」

宗衛回答道:「卑職找的是那些同考官,而且不止找了一人,但是沒有人肯將戶籍資料交給卑職。」

他口中的同考官,指的便是那十六名由吏部郎官們所組成的考官。

「竟有此事?」

趙弘潤一聽不禁有些驚訝,畢竟昨日他借著那羅嶸殺雞儆猴之後,那十六名監考官就對他頗為敬畏與忍讓,隨後不久就將他指名討要的、有關於這次科試花費銀兩的報表送到了他手中,可沒想到僅僅才過一日,這幫人的態度就又改變了。

「莫非是因為太子的關係?」

思念一轉,趙弘潤便猜到了原因:「原來如此,找到靠山了么?呵!」

眾宗衛面面相覷,也不曉得能否理解趙弘潤的這句話。

「殿下,吏部不肯交給咱們考生的戶籍資料,那咱們怎麼查?」

「不給……不給就不給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趙弘潤不禁也有些無奈。畢竟那幫吏部官員說的沒錯,他趙弘潤終歸只是一個皇子,又沒在吏部當職,的確沒有資格向吏部討要檔案資料。

若是他強行討要,便屬僭越,無論是那幫吏部官員還是那羅文忠,都可以憑此時反告他,不值得。

「如此看來,還得從那溫崎所隱指的蠟燭查起……」

「高括,去弄個小冊子,給我把那十六名吏部官員的名字問來,全部記下來。其餘人,繼續跟我巡考。」

「是。」高括聞言抱了抱拳。

這日後會讓整個朝野乃至別國都聞風喪膽的「八皇子的小冊子」,終究在今日被提了出來,不知有多少人在得知自己冊上有名後嚇地心驚膽顫。

在隨後的時間裡,趙弘潤彷彿是忘記了疲倦,默默地在那一排排的號房巡考,期間,他密切關注著眾考生桌上的蠟燭與放蠟燭的碗。

他逐漸發現,那些號房內的考生,他們擺在桌上的蠟燭數量並不相同,碗里的蠟燭液的厚度也不相同。

彷彿是有的考生很節約蠟燭,只用了一根或半根;而有的考生,則毫不介意那一兩一根的白蠟,肆意地點著。

提到白蠟的價格,趙弘潤就不由地一陣好氣。

什麼樣的白蠟才要一兩一根?

可讓他針對此事詢問科場內的雜役們時,對方卻回答說,這是為了防止考生們夜裡不睡覺影響第二天的考試,或者是不防止那些考生們浪費蠟燭。

原來,夫子廟內的科試人員會向眾考生髮放三根白蠟,一般情況下這三根白蠟是足夠用了,不過也不保證有些考生樂意在晚上答題,或者忽然間來了靈感,修改白天的答卷。

反正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吏部只向考生們發放三根白蠟,之後的就得一兩一根。

對於這個回答,趙弘潤也無話可說,找不到什麼把柄。

比如有的考生錢多,晚上一根接一根地點著,你能說他么?人家重視這次科試,就願意一遍又一遍地審查自己的答卷,你能說什麼?

趙弘潤怎麼想也想不通,這時,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名提著籃子的小吏,籃子里皆是一根根的白蠟。

「去,喚他過來。」

「是。」宗衛何苗點點頭,當即將那名小吏叫了過來。

趙弘潤好奇地從那小吏的籃子里拿出一根白蠟,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卻並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

那只是一根很普通的白蠟。

「莫非是那個叫溫崎的士子耍我?」

趙弘潤有些不高興了,揮揮手示意那名小吏自顧自去,看是否有考生需要蠟燭,而他自己,則目視著那小吏的背影深思,他有些懷疑,那個叫溫崎的考生是不是在耍他。

突然,趙弘潤的餘光撇見了一件事。

原來,是左手邊從他所站的位置開始數的第二間號房,該號房內的桌上明明已經沒有蠟燭了,但是那名考生卻對那名販賣蠟燭的小吏視而不見,反而揮揮手叫其離開。

「……」

趙弘潤凝視了片刻,心生幾分疑色。

他悄悄走了過去,不動聲色地打量那名考生。只見這位考生身穿明白鑲青邊的綢緞質地的衣衫,面目清秀,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富貴人家、極少吃苦的公子哥。

「你桌上的蠟燭也用完了,為何不買幾根呢?」趙弘潤試探著問道。

那名考生上下打量了幾眼趙弘潤,雖然趙弘潤臉上帶著面具,但是他身上華貴的服飾與身後五名身披甲胄的宗衛,無疑透露出他並非等閑的身份。

「你是……巡考?」這名考生似乎並不在意科場內不許隨意說話的規矩,反問起趙弘潤來。

見此,趙弘潤壓低聲音,用略微沙啞的聲音說道:「你不用管我是否是巡考,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

「看來閣下是巡考沒錯了……」那名考生笑了笑,聳聳肩說道:「不過科場內並沒規定,考生就必須回答巡考的問題。本公子可以選擇不說。」

「這口音……本地人?是出身這陳都大梁的本地權貴家公子么?」

趙弘潤略微一思忖,淡淡說道:「的確,不過本巡考也可以選擇對你格外嚴格地看管。……種招、朱桂,去搬一條凳子來,從此刻起,盯著這位公子的一舉一動。」

「是!」種招、朱桂二人抱拳而去。

那一瞬間,趙弘潤從這名考生的眼中看出了驚慌之色。

「巡……巡考大人您這是做什麼?」那名考生結結巴巴地說道:「學生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巡考大人何必動怒呢?」

「這傢伙……不對勁!」

趙弘潤心下冷笑一聲,淡淡說道:「那就回答本官,為何你方才不買些蠟燭呢?你能保證晚上不會用到么?」

「我……」那名考生張了張嘴,半響才說道:「學生是這樣想的,反正當下是白天,買了蠟燭也沒啥用,不如等晚上再說。」

「晚上?難道晚上還有人賣蠟燭?」

「……」趙弘潤望著那名士子,剛想開口詢問卻又忽然感覺不妥,於是乎就裝作瞭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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