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靈動之子

一番雞飛狗跳的鬧劇過後,大魏天子趙元偲板著臉站在文昭閣內。

在桌上,擺著引發這場鬧劇的東西,一隻巨大的風箏。

而在殿閣內的空曠處,八皇子弘潤以及他十名宗衛齊刷刷地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誰也不敢說話。

尤其是那個叫做穆青的宗衛,腦袋上還纏著滲血的白布,想來是剛才從半空栽下來時受了傷,相比之下,其餘宗衛雖然有幾個臉上也有劃傷,但比這位要好的多。

「啪!」

大魏天子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聲呵斥道:「弘潤,你太放肆了!好端端的宮廷,被你攪成什麼樣了?你的那名宗衛差點就摔死了!」

「還不是因為父皇你,你要不咳嗽一聲,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皇八子弘潤嘀咕道。

「你說什麼?!」趙元偲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兒子竟然還敢頂嘴,提高聲調怒聲呵斥道:「你的意思是,這都是朕的不是?」

「皇兒沒說……」

見兒子服軟,趙元偲這才罷休,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卻又聽到兒子小聲嘀咕:「是父皇你自己說的……」

「你!」趙元偲氣地為之語塞。

不過他終歸是一名賢明通達的天子,仔細想想,若不是他在這些人背後咳嗽了一聲,那名宗衛也不會從半空中栽下來,換而言之,他的確有錯。

當然了,作為大魏天子,趙元偲不會輕易認錯的,畢竟這關乎到皇帝的威嚴,並非他想與不想的關係。

「這是什麼?」趙元偲岔開了話題,指著桌上那隻巨大的風箏問道。

「風箏,又叫紙鳶,不過皇兒這隻風箏可不是用紙糊的,而是用重量輕但密不透風的布,而骨架也是用結實的竹子搭建的,非常結實……」

一提到這隻風箏,弘潤頓時來了興緻,滔滔不絕地向大魏天子與三名中書大臣介紹他的作品。

可惜大魏天子卻不以為然:「玩物罷了!」

弘潤聽了有些不高興,撇嘴說道:「玩物?用它可以輕易飛過高高的宮牆,父皇還認為這是玩物?」

三名中書大臣聞言面色微變,剛才他們只是驚訝於這隻風箏竟然可以讓人飛到半空,如今聽這位八皇子這麼一說,頓時警覺起來,心說這種東西若是流傳出去,這可不得了,要是某些心術不正的傢伙得到了這種東西,皇宮的宮牆豈不是形同虛設?

「陛下……」中書左丞藺玉陽立即想提醒大魏天子。

趙元偲抬手阻止了他,因為他也已經想到了:「童憲,待會你把這個東西拿去私下毀了,另外,勒令今日值守的禁衛不得外傳此事。」

「是。」童憲躬身應道。

「等等!」

趙元偲皺眉望向說話的弘潤,不悅地說道:「你想說什麼?」

只見趙弘潤伸出了他的右手:「四十兩。」

「什麼?」大魏天子沒有明白。

「這隻風箏,花了皇兒四十兩。」

趙元偲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瞪著眼睛不可思議地質問道:「你還敢問朕要錢?」

「這隻風箏花了皇兒四十兩,父皇若要收去,自然要歸還皇兒的成本,難道父皇身為大魏天子,也要強取豪奪么?」

「你!」趙元偲氣地鬍鬚直顫,怒沖沖地說道:「童憲,待會你從朕的內庫取四十兩,歸還八皇子!」

「是。」童憲彎了彎腰。

三名中書大臣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心說這位八皇子竟然敢向當今天子討要那隻風箏的成本,怪不得能提出「民富國強」這句話,真的是膽大包天。

他們三人對此嘆為觀止,可是大魏天子心裡可不好受,被自己的兒子用話擠兌地不得不支付四十兩,這讓趙元偲感覺有點憋屈。

再聯想到趙弘潤這個兒子向來頑劣,況且今日清晨在文德殿又那樣沒規矩,皇試遲到不說,還敢早退,趙元偲覺得若不趁著機會好好管教管教,這顆皇家幼苗非長歪了不可。

想到這裡,趙元偲擺出身為人父的架子,問道:「弘潤,這個時候你應當在宮學,聽課學習才對,為何會在宮外玩耍?」

「哦,回稟父皇,皇兒覺得宮學甚是無聊,所以就逃課了。」趙弘潤說得很一本正經,理直氣壯,彷彿本該如此。

趙元偲氣樂了,要知道歷來皇子都必須在宮學學習,這是大魏的祖制,其餘皇子就算要偷懶那也是借口身體不適,可此子倒好,直說宮學無聊,他逃課了。

「甚是無聊?你的意思是,宮學裡的那些學識,你不必再學了?」趙元偲說這話的用意是想告訴這個兒子,你在學業上還差得遠,沒有資格說甚是無聊這種話。

豈料趙弘潤撇了撇,理所當然地說道:「皇兒的志向又不是當皇帝,學那些玩意幹嘛?」

此言一出,非但大魏天子趙元偲傻眼,就連三位大學士出身的中書大臣們也傻眼了。要知道宮學裡所教授的那可是歷代文家聖賢們的經典,可在這名皇子口中,竟成了「那些玩意」。

中書左丞藺玉陽忍不住開口道:「教者堯舜,不教者桀紂,讀聖賢書,行仁義事。此乃教之根本,聖賢遺書之根本。……八殿下此言,恕微臣不敢苟同!」

大魏天子愣了愣,本來他是想親自管教管教這個不聽話的兒子,可沒想到中書左丞藺玉陽無法忍受趙弘潤對聖賢遺書的輕視,主動跳出來了。

這可是好事!

要知道這三位中書大臣,那可是都是飽學之士,有藺玉陽幫忙,大魏天子自然樂見其成。

可誰也沒想到,這位八皇子弘潤歪著腦袋看了藺玉陽半天,忽然笑道:「這位大人的話,恕本皇子不敢苟同。」

「哦?」藺玉陽輕笑一聲,問道:「殿下欲與微臣辯論么?微臣洗耳恭聽。」

見八子弘潤竟然直接向中書左丞叫板,大魏天子也覺得有些意思,揮揮手叫八兒子起身。他想聽聽,這個被傳言頑劣不堪的皇子,究竟能說出什麼來。

「辯論不敢,本皇子只是問這位大人幾個問題而已。」趙弘潤站了起來,拍拍腿上的塵土,輕鬆地問道:「堯舜可有師?桀紂可有師?」

藺玉陽還未開口,中書右丞虞子啟先皺了皺眉,心說,這藺玉陽恐怕要陰溝翻船。

果不其然,藺玉陽似乎也想到了什麼,皺皺眉說道:「桀、紂身為人王帝主,自然有師教,堯舜乃上古聖賢,倒是沒聽說有誰教授。」

「既然如此,為何有師教者反成昏君,無師教者卻成聖王?……可否理解為,教,反不如不教?」

藺玉陽微微色變,心說這話要是坐實了,此子逃課於宮學豈不是變成有理的了?

想到這裡他連忙開口道:「堯舜雖乃聖主,但微臣以為,怕是也有聖賢教導。至於桀紂那等昏君,即便有聖賢教導,恐怕也是無心學業的。」

「這位大人改口改得好快啊。」趙弘潤沒心沒肺地笑道。

藺玉陽聞言不禁有些臉紅,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儘管這條路被藺玉陽給堵死了,但趙弘潤臉上卻無異樣,繼續問道:「本皇子再問這位大人,讀聖賢書,行仁義事,這聖賢書,何人所書?」

「自然是歷代聖賢咯。」藺玉陽很奇怪這位皇子怎麼問出這麼沒水平的問題。

「那麼歷代的聖賢又是從哪裡學到那些學識的呢?」

「自然是……」說到這裡,藺玉陽心中咯噔一下,他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陷阱究竟在哪了。

「看來這位大人猜到了,不錯,本皇子就是要問,在倉頡造字、聖人留書之間,那留下第一本聖賢之書的聖人,他究竟是學成於何人?如有老師,他的老師又學於何人?」

藺玉陽無言以對,因為回溯到最早,必定會有一位聖賢是沒有老師的,但是這話他卻不能說,一旦說了無疑就中了這位八皇子的圈套,坐實了「教」與「不教」其實也沒多大差別的歪論。

「恕微臣才疏學淺……」中書左丞藺玉陽面紅耳赤地敗退了。

大魏天子心中暗自驚呼,他本想通過藺玉陽的口訓教這位頑劣的兒子,沒想到,此子一通歪理竟然反而難住了藺玉陽這位飽學之士。

不過轉念一想,大魏天子又感覺有些高興,畢竟,他這被傳言頑劣不堪的兒子竟然能難住藺玉陽,這豈不證明,此子也是有真學實才的?

大魏天子轉頭望了一眼中書右丞虞子啟。

虞子啟見藺玉陽面紅耳赤地敗退,心中好笑之餘,對這位年僅十四歲的八皇子弘潤也產生了幾分興趣,如今得大魏天子眼神示意,當即站了出來,拱手笑道:「微臣虞子啟,見過八殿下。」

「你也是來找茬的?……說吧。」弘潤那無可奈何的語氣讓殿內眾人聽了都感覺有點好笑。

忍著笑,虞子啟思忖了片刻,溫聲說道:「聖人教導,讀聖賢書,行仁義事,乃人之本分,不學何以知忠孝禮儀,不學何以知仁義廉恥,關鍵並非是教與不教,而在於學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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