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變與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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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在黑暗中注視一盞煤油燈時,你會發現它那往上冒的焰苗不停地在變化,但在剎那生滅中,燈焰似乎又依然是原來的燈焰。它「既非同一焰,亦非另一焰」。

生命正像燈焰。乍看沒什麼改變,其實一直在變化中;雖然不停地在變化,但似乎又有它不變的地方。

德國大文豪歌德在他所寫的《自傳》裡,出現這樣的章名:<初戀情人葛蕾卿>、<另一個少女安涅黛>、<舞師的兩個女兒>、<芙麗德里克>、<夏綠蒂>、<麗麗的出現>等,他以令他心動、追求的迷人女性來為自己的生命下章節。歌德在七十四歲垂垂老矣時,還愛上一個十七歲的如花少女塢萊克。

這就是歌德生命的變與不變。不變的是他對愛情的渴望,變的是他不斷愛上不同的女人。

但如果要愛迪生寫自傳,也許就會出現如下的章名:<自動電報機>、<行市指示機>、<電燈>、<留聲機>、<採礦機>、<電影>、<蓄電池>、<人工橡膠>等;他覺得應該以他醉心研究、發明的科技產品來為自己的人生分期。愛迪生在死前兩年雖已無法到他的研究室,但仍然每天聽取助理們如何以麒麟草製造橡膠的報告。

這也是愛迪生生命的變與不變。不變的是他對發明的熱衷,變的是他不斷地發明新的機器產品。

歌德和愛迪生都是生命發出燦爛光彩的偉人。「女人」和「機械」雖然南轅北轍,卻生動地反映了他們兩個人不同的生命特質和興趣,所各自追求的生命主題或者基調。而且,他們都不是將他們的追尋固著在同一點上,而是不斷前進,一山又一山的攀爬。

生命的鮮明在於擁有一個明確的主題,而生命的多彩則在對此一主題做不同的揮灑。這也是我所了解的生命的變與不變。不變的是生命的主題和基調,變的是對它的追尋和揮灑。

到底是在愛情方面求變化還是在創造方面求變化,較能讓人滿足?似乎沒有什麼標準答案。

哲學家羅素曾說:「愛迪生這種人不得不製造機械,以這種機械再製造另一種機械,這樣無限制地製造下去。」言下不無調侃之意。愛迪生的確是個機械迷,他對機械的興趣遠大於女人。但我想愛迪生不是缺乏「愛的生命力」,而是因為他不斷地「製造機械」,所以不必如歌德或羅素般不斷地「製造戀情」或「製造外遇」。不斷地創新、發明新機械,滿足了他對生命變化的渴求,而使他不必在女人方面求變化。

每個人都渴望自己的生命能鮮明而多彩,但生命需有所變與有所不變。就人類整體的幸福而言,愛迪生似乎比歌德更讓人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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