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自戀的窩巢

M:

很多人都說,「自愛」是「愛人」的基礎。

的確,一個人若連自己都不喜歡、不欣賞、不愛,那我們實在很難寄望他會喜歡、欣賞、愛別人。但如果一個人太喜歡自己、太欣賞自己、太愛自己,那他也不可能真的會喜歡、欣賞、愛別人。

猶記得你說你「有點納西瑟斯」。關於納西瑟斯,有一個後續故事:有一天,納西瑟斯覺得他愛上了一個女孩,他和女孩來到他平日徜徉的河邊,兩人手牽手凝視河面,但納西瑟斯依然只看到「他自己」,他身旁的女孩並不存在於「河面」——他心靈的視野中。

納西瑟斯是「自戀」的,一個典型的自戀者在人際關係中的特徵是,他只關心自己和自己的感受,誇大自己的重要性和唯一性。在談話中,他不止只談論自己,而且希望自己永遠是話題的中心,希望別人能不斷地關心、讚美他;但卻很少主動去關心、讚美別人。在感情方面,他只能「接受」,而無法「付出」,事實上,他渴望的只是讚美,而不是關心;別人真正的關心反而讓他感到不自在。

一個自戀者通常具有某些才華(這更加深他的自戀),也許他身邊會不乏「鼓掌的群眾」,但卻很難有知心的朋友,因為在他眼中,別人永遠只是「陪襯」。表面上,他也許「相識滿天下」,但內心卻非常空虛寂寞,只好一再去尋找更多、更新的「鼓掌的群眾」。

還好,你也說「你又不那麼納西瑟斯」。一個人真正需要的並不是盲目崇拜與鼓掌的群眾,而是真正了解、關懷與欣賞自己的朋友。但你要別人了解、關懷與欣賞你,你必須付出同樣的了解、關懷與欣賞。

米德是個名滿天下的人類學家,但她更看重知心的朋友——另一個女人類學家潘乃德就是她最知心的朋友。米德在形容她和潘乃德的友誼時說:

「我們一再閱讀彼此的作品,寫詩回贈,我們共享並分擔對人類學以及對世界的希望和擔憂。她去世前,我閱讀過她所有的著作,而她也讀過我所有的著作。從來沒有人曾經如此,現在也沒有。」

對一個作家或學者而言,閱讀他的著作也許是了解、關懷與欣賞他的一個基本途徑。所謂了解、關懷和欣賞,並不是浮面的、口頭上說說而已,而是要付諸行動,主動透過各種途徑去認識對方的「自我」——他的思想觀念、喜怒哀樂、各種感受等等。唯有在充分認識對方的「自我」後,我們才能對他產生真正的關懷和欣賞,也才能讓對方覺得你是真正了解他,而不是「客套」。

而要做到這點,我們必須先走出自戀的窩巢,將眼光和心思從自己身上挪開,像欣賞自己一樣欣賞別人、像希望別人了解自己一樣去了解別人。然後,你得到的不只是真正的友誼,更包括「另一個人」活生生的、豐饒的、溫暖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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