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
一陣絕望的氣息在悄然瀰漫著。
蔡澤坐在自己的相位之上，憂心忡忡愁眉不展。
在蔡澤的面前，一名曾經是秦國大臣、如今已經搖身一變成為趙國使者的傢伙正在侃侃而談。
「綱成君，如今天下大局已定，以趙王之賢、趙軍之強，橫掃六合佔有四海已成定局。魏、燕、韓、齊諸國之命運皆是如此，大秦又豈能倖免哉？如今關中、漢中已失，巴郡已降，蜀郡泰半之地盡在李牧之手，秦國雖尚存，但秦王之令不能出成都一寸之地，和亡國又有何差別？」
蔡澤仔細的觀察著面前的這名昔日同僚黃謙。
口沫橫飛聲音洪亮，臉色紅潤炯炯有神，很顯然黃謙這陣子在趙國人那邊的待遇很不錯。
這讓蔡澤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悲涼，如果趙國人好像役使牛馬一樣對待這些秦國降臣降兵的話，那麼自己說不定還能夠用一下離間計之類的東西。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蔡澤也只能夠絕了這樣的心思。
過了片刻之後，黃謙終於是說完了他的這一套長篇大論，然後滿懷期待的對著蔡澤說道：「大都督仁義，不願意見成都城遭受戰亂，故此命吾前來勸降，還望綱成君為了成都城十萬百姓著想，獻城投降才是啊。」
蔡澤看了黃謙半晌，突然開口道：「黃大夫，想來城中應該是有汝的內應吧？」
黃謙作為一名趙國使者，入城之後並沒有去參見秦王楚而是直接指明要來見蔡澤，這裡面其實還真是有點耐人尋味。
黃謙臉色微微一變，隨後笑道：「綱成君，秦王的性格汝又不是不知道，吾若去求見他的話，那麼少不得要落一個斬首示眾的下場。」
蔡澤忍不住失笑，道：「那麼汝又是如何覺得吾會同意汝的見解呢？」
黃謙正色道：「先賢有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綱成君乃是智者，想來應當明此理也。」
蔡澤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道：「司馬平。」
一名年輕的將軍從旁邁步而出：「司馬平在此！」
這是新任的秦軍成都守將。
蔡澤擺了擺手，道：「將這逆賊拖出去斬了，屍體掛在城牆之上示眾！」
司馬平一聲令下，自然便有幾名如狼似虎的侍衛衝出，將驚慌尖叫不已的黃謙給拖了出去。
看著黃謙的身影漸漸的消失，蔡澤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片刻之後才道：「如今城中情況如何？」
司馬平搖了搖頭，道：「很不好，許多人蠢蠢欲動。」
蔡澤微微的抬高了聲音：「趙偉！」
一名男子從後面的屏風之中走出，朝著蔡澤行禮：「趙偉見過君上。」
聲音細聲細氣的，原來卻是個太監。
如果是秦王楚身邊的近臣，就會知道這個趙偉乃是秦王楚的貼身寺人總管。
蔡澤十分平靜的看著趙偉，問道：「吾要一份名單。」
趙偉道：「君上想要一份什麼名單？」
蔡澤道：「吾要一份如今在城中，但是卻意圖裡通外國的亂臣賊子們的名單。」
趙偉想了想，走到一旁坐了下來，飛速的寫了幾個名字，然後遞到了蔡澤的手中。
趙偉，正是秦國這一代的「候」。
雖然說由於秦國的一敗再敗，整個秦國的情報組織已經完全崩潰了，但是在這座巴蜀之地最大的城市之中，趙偉依舊是擁有著眾多耳目的。
蔡澤數了一下，發現上面一共有五個名字。
他有些不滿的皺起了眉頭：「就這麼五個人？」
趙偉道：「回君上，此五人早就和趙國暗中勾結，乃是罪證確鑿。」
蔡澤哼了一聲，道：「太少了，繼續寫。」
趙偉重新坐了回去。
片刻之後，一份新的名單出爐。
蔡澤又仔細的數了一下，這一次一共有一十七人。
蔡澤搖了搖頭，對著趙偉說道：「太少。」
……
直到嫌疑人的名單已經超過了五十人，蔡澤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名單交給了已經等候多時的司馬平：「汝立刻調集兵馬，名單上面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凡從者盡誅之！」
司馬平愣了一下，低聲道：「綱成君，這些人之中似乎……」
司馬平想要說的是這些人之中似乎有許多可是蔡澤曾經的下屬，然而這句話還沒有說完，蔡澤就已經十分乾脆的打斷了司馬平的話：「司馬平將軍，汝知道現在吾等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境況嗎？」
司馬平點頭。
蔡澤哼了一聲，語氣森然：「既然如此，那麼自然就是寧殺錯不放過！趙偉，汝說對也不對？」
趙偉雖然身為新一任的秦國秘密情報組織頭頭，但是他和上一任的候無論是實力還是權勢威信都差得太遠，根本就沒有和蔡澤對抗的力量和資格，聞言立刻點頭道：「君上所言極是，想必大王也是會贊同的。」
蔡澤揮了揮手，道：「去吧，不要讓他們等太久，該死之人，便早點上路罷。」
司馬平應了一身，轉身離去了。
蔡澤轉過身來，臉色平靜的看著眼珠滴溜溜轉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趙偉：「汝是不是覺得，吾的這個決定太過殘暴了？」
趙偉賠笑道：「君上說笑了。君上乃是國之重臣，一舉一動自有考量，豈是趙偉能夠置喙的？」
「考量？」蔡澤眯著眼睛，哈哈的笑了起來，白色的鬍鬚隨著笑聲不停的顫動著，猶如風中飄落的柳絮。
片刻之後，蔡澤的笑聲緩緩止歇，取而代之的則是濃重的嘲諷神色。
「趙偉，汝說說，若是趙軍破城，汝和吾可有活命的希望？」
趙偉看了蔡澤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恐怕……有些難度。」
「有些難度？」蔡澤哼了一聲，道：「根本就是必死無疑！那呂不韋不會容吾，而汝作為大王的貼身內臣，能夠留個全屍就是最好的下場！」
「所以……」蔡澤臉上的嘲諷神色越來越濃重了：「既然如此，那麼在汝和吾被趙人殺死之前，先提前送一批人上路，到下面去等候吾等吧！」